顺着陈离所指,小唯看见一主一仆两个年轻女子正在背身挑选饰物,似乎是挑花了眼,全神贯注在琳琅满目的饰物之上,丝毫没有留心身后一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取下他们的钱袋。
小偷已经得手,强按内心的兴奋,扭头边走。
陈离见此,心道:这位同行太不讲究了,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偷人家小姑娘钱财,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买卖,实在是对这个职业的莫大侮辱,难道就不晓得盗亦有道么?想到此,陈离大喝一声:“站住!”忙追了上去。
小偷一听,虽不知是不是在叫他,但还是做贼心虚,稍一愣神便撒腿就跑。陈离在后面紧追不舍。此时街上行人颇多,简直是摩肩接踵,二人便在人群中穿插追逐。眼见小偷转过一个路口,就要消失在陈离眼前消失不见,小偷却因跑得太急,与一年轻男子撞个满怀,一屁股栽倒在地。小偷哪敢做过多纠缠,起身还要再跑,陈离在后面忙喊到:“抓住他,他是小偷!”年轻男子听见陈离喊声,利索地用剑鞘在小偷小腿猛扫,小偷随即栽倒在地。男子上前踩住小偷后背,从他手上取过钱袋。
陈离正好跑过来,对男子抱拳一揖道:“多谢这位兄台!”
男子丢过钱袋道:“接着。这位兄弟是外乡人吧。咸阳治安虽好,但小偷小摸的状况还是在所难免,小心些为好!”
陈离见男子年轻英俊,身姿挺拔,又待人友善,拱手道:“兄台说的是。只不过这钱袋也不是在下的。”
男子道:“哦?那是谁的?”
陈离回头道:“是——”
正在两人谈话之时,小唯已领着两个年轻女子赶了上来。
两个女子一看年轻男子,小姐模样的女子惊道:“姐夫,怎么是你?你不在军中,何时回到咸阳的?”
男子道:“小凝,原来是你。我是有公务回咸阳的。你又为何会在此处?”
小凝道:“过几日是秀儿诞辰,我想要给她挑些礼物,便到这里来了。”
秀儿羞道:“姑爷,婢子本不想要小姐破费的,只是劝不住小姐,这不,还遇上小偷了。”
陈离一听,看来这几个人倒是认识的。细看“小凝”,明眸皓齿、朱唇娇艳,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此刻正对着陈离微笑点头,似有万种风情,令人浮想联翩。再看那叫做秀儿的婢女,也是娇小可爱、似玉如花。
小唯见陈离似有些失态,忙用手指戳了他腰间一下。陈离嘿嘿一笑,便赶忙把钱袋递给这位“小凝”小姐,而后拉着小唯,便要告辞。
男子忙道:“这位兄弟慢走。兄弟见义勇为,真男儿也。我倒要代妻妹谢谢兄弟了。”
陈离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小偷不是兄台你抓到的么?哈哈,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举手之劳而已。”
男子扭头对身后两个随从道:“将这个小贼交与有司,然后你二人回府等我!”
随从应是,押着小偷走了。远远还听见小偷求饶之声:“大爷饶了小人这一回吧,要是到官府,一定会被重罚黥面,还要至少做十年苦役呀,饶命啊大爷!”
男子又回头道:“兄弟不必过谦,敢问高姓大名?”
陈离听见小偷求饶,说会重判黥刑、十年苦役,不禁心中一怔,竟颇有些不是滋味,遂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不敢不敢,在下陈离。”
男子道:“原来是陈兄,在下司马错。陈兄一身正气,仪表堂堂,仗义出手为我妻妹小凝解围,在下实在万分感激。我与陈兄一见如故,可否到舍下少坐,以便在下略表谢意?”
陈离道:“司马兄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小凝道:“姐夫,你还未回家吧?正巧姐姐今天回娘家了,不如一起到我家去,吃个便饭,顺便感谢这位小哥。”
陈离见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穿街过巷,几人不一刻便来到一所豪华的大宅之前,门口的带甲武士见到小凝与司马错,忙上前行礼。陈离抬头,但见大门上的匾额镌刻着三个大字:公孙府,不由一惊,心中暗道:“听贾兴道,此次咸阳之行,要注意的几个大人物,其中一位就是现在的实权人物,大良造公孙衍。不知此公孙是否就是彼公孙?”
众人进门,公孙凝引着众人前去小会客厅,然后令秀儿为陈离小唯二人上茶,请二人稍等片刻,便领着司马错先去拜见母亲。
不一刻,秀儿便奉上清茶。
陈离满心疑惑,不知这公孙凝的爹是否就是公孙衍,喝了一口茶,便笑着问道:“秀儿姐,小弟见你家小姐一副大富大贵之象,贵府也是十分庄严气派,想必贵府主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秀儿笑答:“陈爷眼力真好。我家主人,便是当今的秦国大良造,公孙衍公孙老爷。”
陈离心里本有所准备,听了仍不免有些吃惊,心中暗道,不想还没见到公孙衍,我却先直接被她女儿请到他家里来了。又想到这司马错一表人才,谈吐不俗,便又问道:“那司马兄是你家姑爷了?”
秀儿道:“正是。姑爷娶了我家二小姐。凝儿小姐是最小的三小姐。说起姑爷来,可是当真不简单。年纪轻轻,便投军入伍。本来他祖上世代为将,可以直接做个将军的。但他就是不肯,偏要从普通士兵做起。这不,不到三年,刚刚二十岁,便积功升至千夫长了。”
陈离点头称善,心中暗道,如此说这个司马错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本可一步就位,偏偏稳扎稳打,看样子不仅有本事,而且有耐心、有抱负,假以时日,必是前途不可限量。
正在谈笑之间,司马错便抱着个小婴孩与公孙凝进入会客厅,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美少妇,看样子必是司马错夫人、公孙凝的姐姐了。
众人见面先是一番客套,几碗茶后,下人便端上酒食。虽非是大排宴宴,却胜在精致可口。饭后,小唯与秀儿两个小姑娘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公孙凝姐妹两个边逗着小孩子边聊些家常,司马错与陈离二人则一边饮茶一边闲谈。
司马错问道:“不知陈兄故乡何处,到咸阳有何所求?”
陈离道:“小弟本是燕国蓟城人士,是随兄长来此,想要谋取个一官半职。”
司马错道:“哦?即使如此,那么陈兄一行人想必是住在求贤馆了!”
陈离道:“那倒没有。我们手头尚有一些闲钱,便自己买了一所宅院。”
司马错道:“既是如此,看来陈兄等,是要扎根咸阳,誓要闯出一番天地了。哈哈,好好好。我虽尚未曾见过陈兄兄长,但以陈兄来看,贵兄必是大才无疑。现在我大秦国势,列国无出其右,而且上升之势迅猛,急需各方面人才。大秦绝对是陈兄等实现报负最好的选择。”
陈离道:“司马兄谬赞了,我等是不是人才,是不是大秦所需的人才,还需时间考证,哈哈。不过,司马兄必是大才无疑。刚刚听秀儿姐说起司马兄的过往,着实令陈离钦佩不已呀。司马兄本可以直接做个将军,却执意要从普通士兵做起,不到三年升至千夫长,看来司马兄才是不折不扣的大才呀,日后必是国之栋梁。”
司马错摆手笑道:“陈兄莫要听秀儿那丫头给我贴金,哈哈。其实,从普通士兵做起,一步一步上升,既可以检验自己的能力,又可以体验到军旅生涯的丰富多彩,因为,很多事情,是一个没当过士兵的将军所不能理解的。哎,说起从军,真是一言难尽呀。与我一会从军的弟兄,到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无论如何,战争都是残酷的。正如孟子所言: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我虽升作千夫长,却是以军功,更准确的说,是以杀人无数为代价的。所以我认为,若是不发动战争,便可达到战争的目的,才是最佳选择。就像孙子兵法所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陈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