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地处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曰咸阳。昔年商鞅变法,以为秦地最胜,无如咸阳,被山带河,金城千里,遂迁都于此,以永定王业。随着秦国国势上升,咸阳规模也不断发展壮大。时至现在,已经横跨渭河两岸,成为堪比中原大城的都会。
陈离等一行人来到咸阳,路过城中的求贤馆而不入,而是在闹市区重金买下一所精致的大宅院。
当世之时,列国大多在国都设有招贤馆,目的是吸引各国名士与人才,为己所用。但秦国的不同之处,便是一个“求”字。当年秦孝公即位之初,秦国闭塞,与中原大国相距甚远,所以秦孝公特意把招揽各国人才的所在命名为“求贤馆”,放低姿态、以示诚心。虽然只一字之差,但其中所包含的意义,便大为不同了。商鞅变法之后,秦国虽国力大增,又迁都咸阳,但“求贤馆”三个字,却不曾改变。
待众人各自收拾妥当,已到未时,众人便齐聚大厅用餐。
张仪疑惑地问贾兴道:“兄长,我等来到咸阳,不到求贤馆,而住在此处,却是何意?这未免有些太铺张浪费了吧!”
贾兴讳莫如深,道:“兄弟莫急,听我道来。钱的事你自不用担心,有为兄在,一切就不是问题。贤弟你来到咸阳,虽是要求取功名,但是却不能心急,更不能住进求贤馆。求贤馆虽名士云集,但若是与贤弟相比,则无人能及,而其中也不免有些鱼目混珠之辈。张贤弟赴秦,为的是要做出一份惊天动地的伟业。但若是进入求贤馆,则不免要泯于众人矣,难有出头之日。所以,我们必要做点什么,使张贤弟与众不同,才能尽快脱颖而出。我贾兴别的没有,金银还是有些的。所以,就先要使些钱为贤弟造势。贤弟只管在这里读书休息,外面的事尽管交于小兄便是了。”
张仪拱手道:“兄长高义,张仪没齿难忘。但是现在我去做些什么呢?”
贾兴道:“张贤弟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事情尽管交于小兄便可。只是我等来到咸阳,人单势孤,所以为达目的,有几大人物还是要特别注意的。”
张仪问道:“贾兄所讲何人?”
贾兴道:“这第一个人,便是如今的秦国大良造公孙衍。这公孙衍也本是魏人,到秦已有数年,去年曾数次大败魏国,俘获魏军主帅龙贾,为秦国夺回了失去已久的河西之地全部领土。现在又在积极筹划攻赵。这人应该说是张兄的头号对手,因为张贤弟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取而代之。”
张仪点点头,道:“贾兄说的是,这公孙衍确是个人物,不可小觑。”
贾兴继续道:“这第二个人,便是有智囊之称的樗里疾。樗里疾是秦王庶兄,秦国公族。此人足智多谋,又是秦王至亲,所以深受秦王信任。此人实实在在是个厉害角色,能文能武,出将入相,兄弟若要成事,多半要入了他的法眼方可。”
张仪道:“看来我张仪要想有所作为,还要先过了樗里疾这一关才行啊。”
贾兴道:“正是如此。还有一人,我们也要细细留心。那便是魏章。这个魏章,原是魏王公子,公子昂。当年在魏国,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只是后来,领兵与秦国商鞅一战,被商鞅诓骗,掠至秦国,自觉无颜回魏,便一直留在秦国。虽一直深居简出,还改了名字,但也深得秦王重视。秦王每有不决之事,都会咨质问之,且以王妹许之。这个人我们也是我们要全力争取的对象。”
张仪道:“看来兄长早已做过功课,对秦国形势颇为了解呀。”
贾兴道:“那时自然。我是商人,各国形势都要知晓,否则还不赔得血本无归么?”
张仪哈哈大笑:“兄长说的是。那现在我们要从哪里先入手?”
贾兴道:“先不着急,我先得为贤弟包装一下,造一造声势,兄弟切记要稍安勿躁。你看我们这大院子,如果只有我们几个,是不是太过冷清了些。贤弟鬼谷高徒,绝世名流,怎能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为兄一会就出去置办一下,少时便回。兄弟可自便。”
饭毕,贾兴一人匆匆出门。陈离见张仪又要看书,又吃穿不愁,自己闲来无事,便禀告张仪,带着小唯出去走走。小唯自是欢喜万分,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陈离小唯二人一出门,鳞次栉比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便映入眼帘。小唯看得不亦乐乎,本来以为秦国地处中原西陲,应该是物资匮乏,生活困苦,但眼前所见所闻,可一点也没有丝毫萧瑟之象。
陈离自然知道,自商鞅变法以后,秦国虽鼓励耕战,抑制工商。但变法后所带来的重重商机,仍然令各国商人趋之若鹜。而秦国对商业加收重税,又使得国库充盈,国力增强。
小唯见咸阳繁华,不输郢都邯郸等中原都市,便问陈离道:“我的爷,我本以为这咸阳偏僻的所在,为何也是这般繁华呢?而且,似乎总感觉她有一股特别的朝气。”
陈离笑道:“是的,咸阳本就很年轻,当然是朝气蓬勃。若是在三十年前,说咸阳是个小渡口也不为过。但是短短三十年,她便从一个小渡口发展得如此壮大,可以说,商鞅居功至伟。自自商鞅变法以来,重奖耕战,将士不惜命,农民不惜力,就使她看起来朝气蓬勃,特别有激情。”
小唯不解道:“那又是为何?”
陈离道:“商鞅变法,以农为首业,奖励耕织,若是粮食布帛生产超过一定限度,还会免除劳役赋税,农民见有利可图,耕织的积极性自然便提高了。废除世卿世禄,禁止私斗,制定二十等爵,奖励军功,所以将士用命,列国畏秦如虎狼。又制定严苛法令,轻罪重罚。虽然严苛,但一视同仁,想当年当今秦王为太子时触犯商君法令,也难逃责罚,两位太子师公子虔、公孙贾皆受刑。你所说的朝气,可能就是举国上下军民的活力吧,因为他们活着,对未来都有希望,他们几乎可以不分贵贱,得到同等的机会。孔子有云: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小唯道:“哎,爷说的小唯可不懂。小唯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大多淳厚朴实,善良热情,令人喜欢。”
陈离道:“你这丫头,总结的很好呀。只是你如果见识到秦人战场上的样子,恐怕就不这样说了。”
小唯道:“秦人打仗真很厉害么?”
陈离道:“那是当然。哎!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