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兴”见张仪如此愤怒,不由“大吃一惊”,忙问道:“张兄,怎么回事,难道此苏秦非彼苏秦,只是同名同姓,不是张兄同学?”
张仪狠狠道:“若真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就是我的同学苏秦,真气煞我也!”
陈离给张仪递上一碗茶,问道:“张兄且消雷霆之怒,先喝碗茶,到底怎么回事?”
张仪把茶一口喝干,一抹嘴,将碗狠狠拍在案上,长出一口气,才道:“我今日早早便抵达相府,虽未曾期望苏秦吹吹打打亲自迎接,但至少自己也要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进去吧。哎!谁知相府的下人也同他们主子一般无德,竟不准我走大门,说是闲杂人等要从侧门进入。我想,能进门就不错了,就忍了下来。进得门去,本以为能马上得到接见,哪知下人又要我先在会客厅外等候。相国政事繁杂,确实有许多人在排队等候,进进出出往来不绝,我张仪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就忍了。但直到午时,比我后到的人都已得到接见走了,我却还在苦等。好不容易等到叫我进去,本以为苏秦会亲来迎接,谁知他竟高坐不起。我强忍着进去一揖,他只会对我挥挥手道别来无恙。我气得说不出话。此时下人禀进午餐,他便道公事繁冗累你久等,不如先吃了饭,之后我有话说。然后命左右于堂下设坐。他自己在堂上进餐,满案尽是珍馐美味,我坐在下面,面前只一肉一菜而已。我本不想吃,奈何饥饿难耐,只得含羞举箸。遥望苏秦饭毕,杯盘狼藉,把残羹剩饭分给下人吃,竟比我的饭菜还要丰盛许多。吃完了,苏秦又叫我上堂。我见他仍是高坐不起,顿时羞愧难当,又怒不可遏,大骂道好你个苏秦,我本以为你不忘故旧,特地远道来投,你却百般羞辱于我,还有一点同学的情意么?苏秦慢条斯理地答道,以张兄之才,本以为会先与我苏秦得志,如今怎么如此不堪?我当然可以把你推荐给国君,使你大富大贵。但是怕你志衰才退,无所作为,岂不是连累了举荐之人么!我大叫道大丈夫富贵自取,难道只有靠你举荐不成?苏秦道既是如此,你找我所为何来!念在同学之情,不让你白来一趟,黄金赠上,请君自便。我气得把一盘黄金直接扔在地上,就自己回来了。哎,说起来,真是让人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陈离听了,虽然早知道结果必是如此,仍心中暗道,苏兄啊苏兄,你可真是够狠。倘若计划发生什么意外,苏兄张兄这梁子恐怕真的要结上了,哪还有机会做兄弟?
贾兴一阵唏嘘,道:“张兄消消气。哎,当初是我撺掇张兄来邯郸,却不想竟有如此遭遇。是我连累了张兄。这样吧,我情愿出资送张兄归魏,不知张兄意下如何?”
张仪道:“哎,贾兄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张仪是个明白人,遭到如此羞辱,和贾兄毫无关系,怎能怪在贾兄头上。贾兄好意,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是我现在也没脸回魏国去了。我打算去秦国。”
“秦国?”贾兴惊道:“这是为何,难道张兄在秦国还有同学不成?”
张仪被气得笑了,答道:“不是。现在我只有贾兄和陈兄弟两个好朋友,有了苏秦这个教训,哪还敢再对什么同学抱有希望?我只是觉得,当今列国之中,只有秦国上升势头最猛,其国力足以痛击赵国。我去秦国,孤注一掷,必使出浑身解数,若有幸得志,则必报今日邯郸受辱于苏秦之仇!”
见张仪咬牙切齿、怒目横眉,陈离不觉心中一颤。心道,看来苏秦真是把张仪得罪得不轻。
贾兴道:“张兄若是到别国去,我还真不敢奉承。正巧我也要到咸阳做些生意,不如,我们还是一道同行如何?彼此间有个照应,也好让我心里好过些。”
张仪激动得紧握贾兴的手道:“世间竟有贾兄这样义薄云天之人,真是羞死苏秦之徒。不如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贾兄以为如何?”
贾兴也颇为激动:“难得与张兄陈兄弟如此投缘,若是张兄不嫌弃我这个卑微的商贾,我当然求之不得!”
陈离心道,这毕成可真会演戏,苏秦果然知人善用。
当下三人便在张仪房中,对天盟誓,八拜结交。贾兴年长,张仪次之,陈离最小。
结拜完毕,三人都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贾兴问张仪道:“张贤弟,你要去秦国,不知想要何时动身?”
张仪道:“既然去意已决,不如即刻动身。”
贾兴陈离二人点头称是。
出了邯郸东门,众人乘车先往东走,约摸走了五个时辰,天到夜半,方才赶到大河码头。好在贾兴先前已令快马到码头预定了船只,待众人上船之后,便立即扬帆起航。
这次的大船相当豪华,分上中下三层,仅卧室就有八个之多。张仪知道,这必然要花费不少金银,不住地感谢贾兴的慷慨解囊。贾兴只是要张仪不必客气,兄弟之间这一切都不足挂齿,令张仪感动万分。陈离见又要坐船,黑夜中望着滔滔江水,心中不由又是一怔。但是这一路到咸阳,有千里之遥,若走陆路,眼前的千山万水,不知要走到哪年哪月;而走水路不仅安全舒适,速度又快,无疑是最佳选择。虽然费用要高出许多,但是背后有贾兴这个金主,不,应该说是苏秦,钱财当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天色已晚,上船之后不久,几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小唯也不住感叹,这个贾兴真是慷慨大方,和张仪简直甚比亲生兄弟。
陈离知道真相,只是抱着小唯笑而不语。
大船在大河之中平稳航行。第二日夜间,大船便已汇入大河主流,又过了六日,便已过了洛阳地界,驶入韩国境内。
这日傍晚,夕阳西下,陈离闲来无事,便在船头吹起箫来,箫声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婉转悠扬,悦耳动听。小唯在陈离身旁静静坐着,托着下巴,听得十分入神。
正在此时,一旁又驶来一艘大船,只听有人高声喊着:“陈兄弟,好兴致呀,最近可好?”
陈离放下玉箫,一看之下,不禁大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