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春分,天气愈发的暖。安好临了《兰亭序》,正兀自凝视着白纸黑字。忽然一阵春风扑来,她抬头看向窗外,果然已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时节。她屏气凝神地走上晒台,看着楼下的满园春色,不禁心旌摇曳。
于是她叫了出租车,打算去市区走走。尤其是霞飞路上的梧桐树,她太想念它们了。一年半的光阴她躲在郊区养病,像离开了尘嚣几个世纪。在周妈千叮咛万嘱咐下,她终于和月香满载着欢乐开往法租界。
虽然战事频繁,前线吃紧。但是上海仍旧保持着西装革履的风度翩翩。好像什么都无法影响他的内在。
她们在霞飞路喝了咖啡,还去附近的公园散步看了她朝思暮想的梧桐。最后决定去许宅拿些春衣和私物。阔别一年多,她这个女主人也只能像个访客一样按下了门口的按钮。
“哪位?”门房张叔的声音。“张叔,我是月香,是太太回来了。”月香抢先回答。立即有人前来应门,她到了一楼的客厅,一群仆人都出来迎她。神色却有点慌张,好像她的造访有些唐突和不适宜。她向来对下人和善,想来自己许久未有露面,不免让人情怯。所以并没有在意。
她打发他们散去。和月香去往自己的卧室。卧室的窗帘换成了绿色的春装。一切似乎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变化,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些香气,不属于安好的香气。
安好打开了衣橱,想取几件旗袍,再拿几条她最爱的围巾。在一边空置的橱内挂着一件黑色女睡衣很醒目,上等的丝绸,最时髦的式样。在裙摆部还绣了银丝线,能想象出女主人穿它时的妖娆妩媚。安好拿出旗袍和围巾,把橱柜轻轻关上。
“太太,怎么了?”月香发现安好的神色有些异常。
“没事。月香,你去书房取些我常用宣纸来?若有没有用过的纸砚笔墨都取来吧。”她打发月香离开,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发呆。那瓶她从来未开启的法国香水也被打开过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不是月香。却是仁和。想必有人通知他,女主人回来了。
“安好。。”许仁和想说些谎言来掩盖,却知道安好拥有着最好的领悟力。所以他的解释只会徒劳。
“你打算怎么办呢?是希望我离开,还是继续这样下去。”安好面无表情,平静的话语却像万把剪刀一般刺中他的心脏。
“章小姐,她愿意做二房,甚至没有名份住在外宅。我没有答应她。我终归只在意你的感受。”他哀求的眼神看着她。为了她他可以放弃章玉凤。只要她说。
“她好歹也是个新女性,思想却是迂腐。”她冷笑:“你自己决定吧。我也只是依靠你的寄生虫。没有权利来左右你的想法。只是一点,容我继续住在白公馆。这辈子不做他想。”
她和月香整理出一个皮箱的物件。仁和挽留她留宿,她却不愿。知道她在气头上,只得派了小林送她们回去。车开出去一半,安好执意掉头去虹口。还没有到日租界,安好又说不去了。小林和月香都觉得今天的安好和过去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