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当地火灾发生还差十个小时。
禾小九从长途客运车下来了,就搭上一辆回城里的汽车回城。因为没有办法,她发现自己兜里的钱包也顺便被小偷给偷了,没钱付去广州的车费,要去找取款机弄钱啊混蛋!还好她非常聪明的把银行卡塞进了衬衫的暗袋中……
依旧顶着一张阿姨的脸,她面上依旧带着柔柔的笑容,去了自助取款机取钱,才跑去附近的等车路口等待路过的长途车。一个多小时后,一辆开往福建的长途车缓缓向她开来,她微微一笑,然后招手。
距离火灾发生时还差一个小时,禾小九到达福建,刚刚好走出车站门口。
而令禾小九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因为她的那不在意,铸成了日后的多大的痛苦。
那个将她手机身份证戒指抢去的小偷,其实还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少年因得了手,便得意洋洋地向自己的一群兄弟炫耀,却不想那群根本不是什麽兄弟,同样都是贪婪之人。在黑漆漆地深巷子里,一群不良少年毫不留情地将少年打晕在地,然后抢走了他的那包东西。
那群不良少年是一群男女都有的小团伙儿,一群人都看得出来那枚戒指的贵重,商议过后,便决定第二天凑钱去隔壁市倒卖。至于今天晚上,团伙儿的老大决定,集体去网吧通宵,明天一起启程。
上天作弄人一般,偏偏这个小团伙儿的老大,是一位长头发年纪二十岁的女人。
当晚,由于大厦一楼的一间存放煤气罐的储物室走火,导致爆炸,连带二楼的烟酒行也遭了殃。三楼更是一家小型酒店,火势一路蔓延,直到四楼,存放着上千台电脑的网吧。
凌晨O点时分,大部分人们已经安然入睡,巨大的爆炸声只是让人们昏昏沉沉的醒来,却只是不以为然的睁开眼,继而又沉沉睡去。等人们发觉时,才发现一二楼都已经成为了火海,再也出不去了。
火势如同病菌般,迅速顺着电线电缆蔓延上四楼网吧,然而却不等网吧里的人们反应过来,从源头的电脑一台接着一台的,如同点了火的鞭炮,叭叭叭的剧烈爆炸开来。网吧里烟酒味儿十足,各个包间更是被围的密不透风。电缆被烧,整个网吧瞬间都停了电,黑漆漆地,只剩下源头的火光。
惊慌声,尖叫声,求救声顿时纷纷响起。
只是这时,整座大厦的一二三四楼都被大火熊熊燃烧着,跳楼等于死,留下也等于死。
而那位小团伙儿的老大,只是牢牢抱住自己的包包,一言不发的缩在角落,闭上眼睛颤抖着身体。
大火整整燃烧热一个早上,直到早上九点左右,大火才被消防队员熄灭,却为时已晚。整座大厦共十四层,被烧焦程度却是十四层。整座大楼都被烧成黑色,无一人生还。
将死者名单统计完毕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各机构开始寻找死者家眷,找人认领尸体。找到吴越时,是因为禾小九的那个手机,是顾子墨特地差人订做。手机被烧毁得黑烂,内部的电话卡,却被某种东西保护着,高温不融,居然还能使用。
身份证被烧焦后,只要不被破坏,都能查看出上面的字迹。
于是身份证,手机,戒指,及烧焦了的尸体领回公寓,被摆在谢凌与顾子墨面前,然后又被摆在了接到电话赶来的禾爸爸禾妈妈的面前。
禾爸爸和禾妈妈,只是看着那具烧焦了的尸体,不哭,不笑,也不说话。禾爸爸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就这样站在那句烧焦了的尸体旁,一动不动,仿佛石雕。
谢凌与顾子墨,则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动作,一站一跪,红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具尸体,眼泪不止。
直到禾小四和禾小七及从学校匆匆赶来的禾小五到来,整个房间都热闹起来。
“啊啊啊啊!骗人!你们骗人!你们都他妈在骗人!!”
禾小四双目圆浑地瞪着地上担架上的尸体,猛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小九……假的吧!爸,妈……是,假的吧……”
禾小七脚步不稳地走到那枚戒指面前,向来不轻易掉泪的她,在这时却抑制不住眼泪,一下子如打开到极限的水龙头,哗然落下。
“姐……小九姐姐……小九姐姐呢……不是说,不是说小九姐姐病了麽?爸爸妈妈,小九姐姐呢?她去哪里了?是身体不舒服又住院了吗?爸爸妈妈你们说话好不好?小九姐姐,去哪里了?”
禾小五正上高三,身上还穿着市里重点高中的校服,他一进门就看了一眼地上担架上的那具烧黑了的尸体,然后吝啬地不再看一眼,直接扑倒自家爸爸妈妈身上,撒着娇问着。
禾妈妈一动不动的任由着儿子抱着,暗垂着眸,久久才终于说出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只是嗓音却沙哑沧桑得如同G大调般低沉。
“其实小九昨天打电话给我时,我就该猜到的……小九她那麽乖巧,会忽然这样坦白自己的瞒了这麽久的秘密,定是下了某些决心……我只是没有想到,小九她,居然用这样的办法来解脱自己而已……”
“住口!都给我住口!小九她还好好的!这个不是小九!她不是!她告诉我她明明已经知道要怎麽逃跑了的!!”禾小四疯狂地甩开身边的一切可摔东西,声音尖锐的打断禾妈妈的话。
只是禾妈妈却恍若没有听到般,继续开口道,“我以为她忘记了她外婆的事情,可是她却告诉我她什麽都记得……没关系,记得,其实也好的,她外婆只是太爱她才会那样做。可是小九却告诉我,她从那次出院不久开始,就失去味觉了。我去找镇上的医生,那个老医生却告诉我,他一直在等小九回来复诊,可是小九却害怕被我们发现,再也没有去找过医生……”
“什麽叫……失去味觉了?”禾小七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满脸不解。
“那时候,我以为她只是在耍小性子,挑食,却不知道,原来她尝不出味道,厌了那些没有味道的食物。而我,却骂她,逼她吃……那孩子,始终都鼓着脸倔强得什麽都不说的样子,现在想来,那孩子,究竟忍着多大的委屈,才没有哭出来……一直都不哭啊……不管是骂她还是逼着她,她都没有哭……”禾妈妈继续说着,最后,她再也隐忍不住,倒在禾爸爸身上痛哭起来。
“她明明那麽不想吃东西啊!最后为什麽总是胡乱将食物塞进嘴里,闭上眼咽下去!那麽多年过来,我究竟是怎麽了,连她那些情绪都察觉不到!可是我!可是我还那样逼着她啊……小九,她该恨我的啊,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我居然还让她不要恨外婆……她什麽都记得却都埋在心里,要怎样,才能做到那种地步……我自认为我做不到,可是小九,还只是一个孩子……”
“那个女人说,她不恨外婆,曾经,她怨过,恨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恨了……那个女人还说,她已经开始喜欢外婆了……”
阴森地声音忽然响起,让禾妈妈一愣,下一秒更是痛彻心扉地痛哭起来。
“是啊……小九不恨她外婆,她甚至从来没有讨厌过什麽人,可是……可是我宁愿她恨啊!我宁愿她多一点儿感情,多一点儿朋友!她过得那麽苦,为什麽最后还被大火夺去生命!”
禾爸爸紧紧将禾妈妈搂住,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其中的一丝颤抖,“这样,也好的……小九这丫头,也算是解脱了……”
禾小四听着,渐渐停止了所有摔东西的动作,她怔怔地看着担架上的那具尸体,沉默着,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捂住自己的脑袋,缓缓跪下,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禾小九,你个骗子!啊啊啊啊骗子骗子!!”
只是尖锐的叫喊着,夹带着哭腔,凄凉无比。
“禾小九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说你没事的你骗人!!你骗人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