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渐灭,庭院便失了颜色,廊楼木柱旁的俏影藏了许久,待身上冷水不再滴流才动起来,沿着木柱砌栏墙角石坪,避开月华笼罩的青石路,轻手轻脚小心前行。
俏影是个少女,白天随竹田一起来的少女,她不是竹田元武豢养的武士随从,而是一个贼,竹田元武花大价钱雇来扮他随从的小贼。
原本计划竹田元武带着武士缠住老人,小贼趁机溜进后院行窃,不曾想庭院主人武力强悍离谱,精炼铸造的武士刀,老人抓在手里一抖,刀身从中而断,不是掰断击断,而是靠抖动的寸劲抖断,竹田带着武士一个照面都没冲过,就被老人堵在了凉亭里。
小贼年纪尚轻,学的是家传软骨轻功,不擅拳脚却听父母讲过武劲之极,老人抖断武士刀拦住竹田等人,小贼就没有溜进后院的机会,竹田元武逃了,小贼却还想尝试。
趁乱躲进水池,半夜爬出行窃,小贼有自己的计划。泰国清迈西郊的一座庭院,路线布局早在脑中,廊道最外是东别院,正接的是主院,最里是西别院,她要去的就是西别院,去那里找到一卷羊皮纸,竹田元武叫做宝图的羊皮纸。
深夜静谧薄凉,湿衣溻身微风擦过,凉的小贼牙齿发颤,她不敢抖,因为正经过主院怕泄了气息,怕那个恐怖的老人察觉。
她还是抖了,而且惊慌,主院里传出一声咳嗽,小贼转身跳跃翻滚,像慌不择路的兔子,一退再退,退到了东别院的墙角,才敢放口喘息,气息很急很细很轻。
吱……呀,相距十数步门轴轻响,让稍有平息的小贼更加惊慌,但她没有失措,顺势往墙角一躺,整个身子呈一条直线躲在墙影下,月光微微,若不近前细看还真容易忽略过去。
吱……呀,门轴轻响了数次,小贼才敢张目望去,石阶之上并没有人出现,许是微风晃动了门,小贼拍拍胸脯,暗道自己过于紧张了。
既然走到了这步,小贼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再次运足了气息,整个人飞燕轻羽,肩身在墙影遮不到的地方时隐时现,这次很顺利,再也没有骇人的咳声,一口气溜到了西别院的门口,小贼脸上一喜,吐出的气息让蒙面的黑巾鼓动。
竹田元武纠缠九公多年,使过很多方法夺取宝图,威逼利诱、买通保姆、带人强抢……,虽然每次都是潦草收场,但竹田并不是一无所获,他打听到九公的西别院有很多宝贝,宝图就在别院某间屋里的书架上。
小贼翻墙进院,正中的主房、两侧耳房还要一一查找,咔的一声脆响,门锁被轻易撬开,月光先小贼一步洒进屋里,银白的月光下哪如小贼心想那般书架成排。正厅里桌椅木凳瓷器古画,卧室里倒有几本书,可哪有什么宝图,三间房两间如此,剩下一间堆放杂物,仔细翻找后,小贼有些心灰意冷,比入门水池的冷水都要凉。
冷水池里泡了一天,又被老人咳声吓得半死,可谓千辛万苦入宝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结果让小贼很难接受。随父母学了十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出手,月亮已经西斜好大一块,小贼尤不死心,在杂物间找到一个手电重新翻找起来。
主房里挪挪桌椅敲敲墙壁、转转瓷器掀掀字画,小贼没有放过每一寸地方,还是无功而返,看来竹田元武的情报偏差很大,哪有什么书架?小贼有些泄气,也有些恼怒。
坐在一只坛罐上心思凌乱,忽的杏眼一滞,手电扫过地板的纹路有些不对,墙角处两块漆花地板较于别处纹路模糊,两脚踩上,嘎嘎嘎,石墙开了一扇门。
石门那头黑洞洞,手电打去照不到头,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小贼面巾颤动不掩喜色,开着手电顺着石阶走下去,向下的楼梯很宽很长,小贼想了想将手电关掉。
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扶着墙,向下走了很久踩到最末的石阶时,脚下一晃,嘎嘎嘎,头顶传来嘎嘎的响声,不待小贼回身去望,前面灯盏一一亮起,瞬间整个地下通亮,晃得小贼眼膜生疼,哇,再睁开眼时忍不住叹道。
整个地下得有一个足球场大小,这里也不是小贼心想那般,奇异珍宝书架林立。而是停着两架飞机,一架老式的前螺旋桨飞机,一架看起来较新的扁平飞机,小贼的张开的嘴没有闭上,进入院门时的水池还记忆犹新,谁能想到水池庭院下能有这番洞天。
小贼围着飞机走了一圈,两架飞机中央是张大大的木桌,桌上是大小不一的飞机模型,还有一摞摞的书和纸,纸张上面是鬼画符般的公式。小贼就是坐飞机来的清迈,能分辨的出这两架飞机都不是自己乘坐的客机,倒像是电视里看过的战斗飞机,看来这里还有别的出口,不然这些飞机是如何开进来的?
“谁开了门,又不锁上,咔。”一早醒来的陈小鱼嘀嘀咕咕将西别院门锁好,并没有想太多,还以为是昨天查泰搜查RB武士弄开的。
陈小鱼五点准时起床,在院里溜了一圈后,就小跑去了武馆,武馆今天多来了一人,驾着双拐的张平,站在一众少年最前笑嘻嘻看着陈小鱼。
张平昨晚听说李志远等人还敢讥讽陈小馆主,所以就一早赶了来,对往常这些奉承的少年脸面相对,等陈小鱼出现才换上一副谄媚笑脸,李志远等少年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那就是知武拳馆,馆主宋知武近些日子出门未归,这些少年是拳馆学徒,别小看他们个个都富得流油,那个少年是代理馆主,听说是西郊华人九公的孙子。”拉耶带着两三人站在餐馆二楼窗前,看着对面拳馆的十个少年,听到九公二字眉梢一抖。
“按正常挑战程序来吧,主要是找出那个猴脸少年,别坏了规矩,以前就没有人发现这里?”拉耶强调了正常程序和规矩,是不想让这些华人挑出毛病,单凭九公两字,就由不得他胡来。
“大部分有头脸的华人都知道这个拳馆,但咱们不识中文,也就没注意这里。”他们说的都是泰语,说话的人叫颂帕,身份也不低是拳馆擂台专事赌博的金主,跟在后面的两人都是拳馆和赌场的股东,一切也都听拉耶和颂帕二人的。
拉耶等人能找到知武拳馆也不稀奇,毕竟华人间并不都是一条心,而且那个前些天被蓬西踢折腿的张平就在下面,猴脸少年是他们其中之一也是合情合理,至于会是他们其中的哪个,就要试上一试了。
“蓬西派人说,等他伤好后会亲自打败那猴脸少年,不要你我插手,你看?”颂帕虽是赌场金主,但手下没有拳手,要怎么办还是要看拉耶的意思。
“明天就派人来挑战,等蓬西出来?还想他们再压咱们一头么?”对于拉耶来说泰拳是他毕生的事业,眼前有如此好的机会杀一杀蓬西的威风,他怎能错过。
当然像九公、查泰这些人虽然不好对付,但不与他们夺财挣业想必他们不会坏了规矩,毕竟华人很少涉及泰拳这一行当。
“咦,那人是谁?”拉耶顺着颂帕手指的方向看去,馆路口一辆车里的人正在拿着相机偷拍拳馆门口的少年,模样很熟悉又让人想不起来。
拳馆外眼目杂乱,拳馆里也有些怪异,腿脚不利索的张平找来一张板凳,坐看站桩扎马的少年,每每扫过李志远等少年时目光阴冷,看向陈小鱼时又换成了讨好模样,不止李志远等少年心里犯怵,就连陈小鱼心里也有些发毛,你笑的能正常点么?
有张平这尊门神压阵,李志远等安静了许多,尤其是张平眼神不断转换,一冷一热,让他们心里没底,张老大腿折以后脑子坏掉了?
其实张平怕这帮兔崽子惹恼了陈小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现在恨不得腿脚利索立马开练,好在宋师傅回来时卖个乖巧,可惜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完好如初不是着急就可以的。张平心有急火,而腿脚利索的李志远等人则是胡乱应付,好比饿了的时候,旁边有人吧唧嘴,能不招张平讨厌么。
“你小子能别笑了吗?”李志远等少年离去后,凳上的张平还在笑,嘴脸笑成了一道褶,让陈小鱼发毛。
“师兄,以后你还得多多关照我。”张平脸上笑的更灿烂,贴到陈小鱼前讪笑道。
“师兄?你还没拜……,是不是你把录像给九公爷爷看了?靠,你这叛徒。”陈小鱼瞬间明白张平一脸讪笑的原因,怪不得九公知道的那么清楚,说了脏话,张平还是一副笑脸,让陈小鱼有拿武器架上长枪戳两下的冲动。
“谁不知道宋师傅对九公爷爷言听计从,想不到九公爷爷的条件太简单,嗬,轻点。”不待张平说完,陈小鱼食指蜷起,蓄力朝张平受伤的腿上一敲,昨天刚答应过自己,没想到张平节操如此之差,没出一天就把自己卖个干净。
“九公爷爷让你自己解决蓬西的后遗症,你要怎么做?”张平昨天为拜师去了九公那里,才知道九公隐约知道蓬西的事情,用录像出卖陈小鱼后,听出九公有不插手,让陈小鱼自己解决的意思。
往常陈小鱼在他们这些富二代眼里并不是很出风头,知道陈小鱼打败蓬西后才知道他的厉害,打心里也好奇陈小鱼接下来会怎么做。
陈小鱼没有回他的话,伸手拉起了张平,个头和自己差不多,脸比自己稍短些,但也差不哪去,如果画上个猴脸……,啧啧,不错,不错。
陈小鱼欣赏的眼神让张平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随即又释然,自己腿脚都不利落,还有什么好被算计的,挺了挺胸脯,换来的是拳馆的铁锁和钥匙。
“走的时候把门锁好,明天你来看着他们,叫他们练拳扎马。”陈小鱼说完不再管他留下一个大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