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开始话匣子。李密了解王伯仲。反正百无聊赖的清理马厩,也就任由他吹嘘。
王伯仲最爱讲平定陈国的名将,什么高颖、杨素、贺若弼、韩擒虎、史万岁等等。其实这不能算故事,因为其中好几个人不仅活着,而且李密还能见到他们。
最近,他就经常见到行色匆匆的杨素。当然,杨素并没有注意到李密。他对此并不奇怪。虽然同是公爵,杨素爵位是越国公,而他的爵位是蒲山郡公,而且还是继承父辈的爵位。更重要的是杨素官拜尚书仆射、当朝一品,位极人臣,而他只是偶尔当值、负责宫掖的普通侍卫。
杨素身材高大,须髯飘逸,举手投足威严凝重。近乎传奇的经历使杨素成为亲卫军们饭后谈资。关于杨素,流传最广的故事与女人有关。没人知道杨素府上到底有多少侍寝与女奴。尽管他夫人郑氏是出了名的醋坛子,但是,他还是靠赏赐、购买占有了许多令人垂涎的绝色美女。繁忙的公务,增长的年龄使他无力顾及每一侍寝。终于有一天,寂寞的侍寝大胆夜会爱人,却给杨素撞破。恼怒的主人决定将情人们处死。可是,看到火炬照耀下神意俊秀的青春少年时,杨素犹豫起来。他命人取了纸与笔,让青年以萤火为题,做一篇关于情人的诗歌。诗歌倘若不称主人之意,那将是他的死亡之歌。
“难听的死亡之歌。”第一个告诉李密这个故事的人用揶揄语调复述这句话,并信誓旦旦的说,杨素当时就是用这种语调。
被捉拿的少年略加思索做出一首诗歌。看完诗歌后,杨素大为赞叹。他不仅释放少年,将侍寝赠送给后者,“据说,还给了十万钱!十万钱啊!”在讲诉者的惊叹声中故事就结束了。从另一个虬髯军伴口中,李密总算知道了诗歌的内容,据说题为“咏萤火示情人”。虬髯军士用粗犷嗓音咏唱了这首短歌。“窗里怜灯暗,阶前畏月明。不辞逢露湿,只为重宵行。”虽然只听了一遍,李密就再也没有忘记它。对于这件事情,他承认,一方面诗歌的确很好,另一方面,大概因为它由一个虬髯大汉吟诵的缘故。
在其他故事里,斩首是杨素对手下士兵使用最多的处罚。呼名不应,斩。点时不到,斩。多出怨言,斩。不听约束,斩。兵器不完,斩。逼**女,斩。偷窃财物,斩。副队正训导他们时,常常说一句话,“兔崽子,你们真幸运!如果在越国公那里,你们都会被斩掉!斩掉!”
“他的治军兵法中只有一个字,也只需要一个字。假如我治理军队的话,也会这样。”王仲伯庄严的宣称。
在这些传闻中,杨素还算是一位军纪严明的统帅。在另一个故事中,杨素不像统帅而更象一名屠夫:每当两阵对圆,开始冲锋之际,他会选派一二百人打头阵,名为陷阵队,如果这些人冲动了敌人阵脚、打了胜仗或者阵亡也就算了,如果败阵退回,他会毫不犹豫的令人将败军全部正法;然后再派二三百人冲击敌阵,如此往复。直到士兵们明白:比起要面对的敌人,他们更应该畏惧身后挥舞屠刀的主帅。就这样,杨素总能将自己统领的部队改造成勇猛之师。据说,从杨素担任方面指挥以来,还从未败绩。即使面对飘忽不定的突厥人,杨素也是用敌人所擅长的方式打败敌人。骑马的突厥人攻击时总是乱哄哄的一拥而上,逃跑时又作鸟兽散。杨素则将骑兵紧密排列,冲锋时犹如奔腾咆哮着的洪流一般,席卷走前进中的一切。
整理完马厩,天已经黑了。因为这种脏活算苦役的一种,按照规定他们可以适当到军营外放松片刻。军营外是成片的临时店铺,每年夏天皇帝避暑的时候,商贩们就会像苍蝇追逐鲜肉一般尾随而来。他们在军营外搭建起临时的集市。酒馆、茶馆、勾栏、杂耍、裁缝、博场一应俱全。
李密他们一起走进最热闹的酒家,选了一个角落坐下。说是酒家,其实就是临时用篷布搭了个顶子,摆十几副桌椅板凳。当垆沽酒的是一个着衣暴露的西域女子,她身后码放着一堆大号酒坛子。一条凶狠的细狗栓在附近,负责看守酒坛子,嘴里正啃着顾客丢弃的骨头。
酒馆里已经聚集了些人,他们大多是获准出营放松、干了一天苦役士兵。酒馆是宫廷秘闻的集散地。在这里总能听到各种传闻。
“嘿,大牛!”在等候上酒的时候,有人招呼笨牛。“你们知道赌约的事情吗?”
“关于什么?”笨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