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山,雨声淅淅沥沥的打着。仲夏的阳光黯淡,蝉声渐稀,西水头的经声不断传来,映喝着东桥头的云浮庵。渐渐地,雨声盖住了经声,人声,车水马龙,皆隐与其中。
洞口竖着两把伞,像是在迎接着谁。
玄臻浑身湿透,一下地就冲进洞去。嘻嘻打量了下,撇撇嘴,也慢悠悠的走进去。
“回来了?去药房把瓶子放在桌子上。”屋中玄清慵懒的声音传来。
小孩儿听话的去放瓶子。
不对劲,小臻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玄臻皱起白眉。他站起身,一捞开门,顿时目若呆鸡。
嘻嘻看着前方目瞪口呆的白胡子老头,也不由得一呆,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直到小孩过来。一把拉过玄臻,玄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阿殊呢?怎么你出去一趟又领回来个女妖精?”不问还好,话一出口,小孩儿霎时红了眼眶,把头埋进玄清腰间,小声的啜泣。玄清像是猜到了什么,对嘻嘻尴尬的笑笑,便一把抱起小孩儿,哄着进了藏书房。
嘻嘻叹口气,这对儿有情人还真是命途多舛。她挠挠脑袋,出洞玩耍去了。
小孩儿哭够了便哼哼唧唧的爬到床上,玄清这下算是明白了。
“小臻,说吧,是遇上难缠的对手了?”
“去的,娃娃,山,嗝。”
“呵,像你的风格。然后呢?”
“没,然后了。我没用,我没用,嗝。”
“没有保护好阿殊吗?”
“嗯,嗯,我又给你,丢人了。”
“哪的话!你可是我玄清观的一宝啊,还是活的!宝贵着呢!”
“可,可我连,喜欢的女人都,都保护不了,我没用,我没用。。”玄臻哼着哼着蹙紧眉头进入了梦乡。
玄清皱着白眉,叹息一声,阖门离去。
东焱大陆,天脊山顶。
桑榕不解道:“云虚子,叫我来此有何事?”
天朮宫前,仙人所居之地,他一个妖精到这里总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宫门前,一位蒙眼女子袅袅走来,轻笑:“我找你来,自是有事相商。”
原来,不久前向玄臻索人的那女子便是这天朮宫的云虚子。一席水蓝纱衣卷过,云清月明,仙子姿态尽显。
“请讲。”桑榕道。
云虚子玉手一抬,伸出食指朝桑榕眉心一点,输了一小段话。
桑榕听后便豪爽一笑,“小事一桩,我这便给你拿来。不过也劳烦你了,要助我重整那娃娃山。”云虚子摇摇头,“不碍事,就是劳你去一趟了。”桑榕一副自信笑容,“嗯,这就去取来。”说罢便瞬间消失了。
她微微仰头望了望空中的云彩,挥手便踩着云梯回了宫去。
侍女端上玄净壶,云虚子便示意退下。待人都散去,她全掩了门窗,轻扯下眼上蒙着的丝带,露出了朱红色的眼眸。
“两次堕魔,但愿你还有生还的机会吧。”轻声叹息着,她将阿殊的残魄导入了玄净壶中。顿时一股清烟从壶中溢出,逐渐幻化成人形。
“咦?我怎么又有了意识?你是?”那股凝聚的清烟幻化出了一张阿殊的脸。她懵懂的看看四周,云虚子道,“卿若,还没有想起什么吗?”无神的大眼眨了又眨,阿殊摇头,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一些事。”云虚子叹道:“无妨,本就是我做的因。这样说吧,你原是我当年怀孕时所种下的一株红药,因每日受仙露滋养,逐渐幻化为妖。”云虚子一顿,美眸俏皮的闪闪,“还记得你曾经祸害过多少同类么?你那时仗着身后有天朮宫,可是横行霸道妖界很多年嗳。”阿殊呆呆的听着,一些记忆也逐渐涌进脑海中。云虚子知趣的沉默了。良久,阿殊双眸微动,她道:“我不是卿若,卿若已死。我是作为阿殊而活着的。”
“所以?”
“我要做阿殊。”
“可你现在只是一缕残存的元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云虚子毫不客气的道出真相。
阿殊又沉默了。是啊,她自尽,只是为了赎罪,却没想到过身边的人会受到什么影响,比如,那个总是嚷嚷着要保护她的玄臻,又或是那与她纠缠百年的僧人释白。我是不是又择了一条错的路?阿殊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现在你的容身之处只有这樽玄净壶,切记,莫要出这个屋子。我会想办法再为你塑一个新的身体。”云虚子近乎是爱怜的凝视着他。不待阿殊出声,便挥挥水蓝纱带,出了屋子。
我还清楚的记着呢,当年刚出世的小臻对那株红药是多么爱不释手。苦笑一声,云虚子甩了甩袖子,重新蒙上纱带。这时,桑榕也已经带着东西过来了。
“这鼎重千钧,已经埋于苍婪山近万年了。敢问云虚子是要拿它?”桑榕不掩饰心中疑惑问道。
“救人。”
桑榕:。这年头怎么都流行这个理由了。
云虚子接着道:“这趟辛苦你了,娃娃山上的妖灵净化之事就交付给我吧。桑榕,你要保重。”绿眸难得动摇的眨了眨,他点点头。“多谢,那我这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云虚子目送他消失后,目光移向那铸魄鼎,开始凝思起来。
阿殊静静的待在玄净壶中,她细细的打理着自己的事情。年少轻狂时,失意落魄时,渡劫失败时,失忆懵懂时,浓情蜜意时,凄凉堕魔时,封印沉睡时,诶,头都大了,清烟窜起来又消落下去,“兜兜转转,还是回了这里。”她最后总结。诶,突然有些想那个傻兮兮的臭小孩儿了,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小臻过的还好不好?阿殊眨眨依旧无神的大眼,渐渐睡了过去。
玄清观。正在修行的小孩儿猛地打了个哆嗦,身旁的大徒弟肉饺低头担心的看着他,“道长小师父,是不是窗户开的久了?”玄臻一愣,忙摇头,低沉的说:“没事,学你哒去!”
道长小师父自从回来后突然就成熟了好多的感觉,肉饺默默的想,是受了什么刺激吧,人总是在无数个摔跤中成长的,以前我爹就总这样教导我。肉饺默默的点点头。丝毫没注意旁边的小孩儿一直斜眼盯着他,玄臻看他这傻样,实在忍不住了,抬手一拳招呼过去。
“哎呀!”肉饺哼唧一声。
小师傅不止受刺激了,还更暴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