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内侍臣念了圣旨之后,项潭悠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有跟顾少筠说一句话,就连吃饭之时也心不在焉,直到口中含了一块姜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口中满是姜的辛辣,她咳了几声,一不小心吞了那块姜,而那块姜却卡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项潭悠的脸涨得通红,伸着手向顾少筠求助。
顾少筠起身捏住她的下巴,伸手往她后颈一打,项潭悠感觉卡在喉咙里的姜顿时滑了下去。待顾少筠松开她下巴,项潭悠使劲儿咳着,接过了顾少筠端来的水。
“连吃个饭都能噎着?”顾少筠拍了拍她的背。
项潭悠垂下眼眸,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赧色,差点被一块姜噎死,恐怕这世上只有她自己经历过吧。
待她放下杯子之时,顾少筠拿来了一个盒子。
项潭悠奇怪的望了他一眼,顾少筠笑了笑,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内放着一对跳脱(跳脱:古代玉镯的意思。在古代的意义相当于现在的戒指。)。
这对跳脱用白玉制成,玲珑剔透,玉质圆润饱满,没有半点瑕疵。在日光的照耀下,玉的周边依稀可见一圈淡淡的白光。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见顾少筠拿起玉镯想要帮她戴上,项潭悠缩回了手,低低道:“顾少筠,我不能承诺你什么。我们在一起,不过是个变故。况且我们并非两情相悦……”
还未等他说完,顾少筠便道:“不管怎样,公主现在是我的妻。”
“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顾少筠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玉镯套在了她的腕上。
项潭悠愣愣地,她张了张口,却不知应该说什么。
顾少筠转而又握住她的右手,将她的袖子拉开,却见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金色的臂钏。顾少筠伸手欲将其解下,哪知项潭悠瞳孔一缩,连忙喊道:“别!”
“不要解下来。”见顾少筠抬眼望她,项潭悠别过了头,“将那玉镯戴在一起就是。”
顾少筠握着项潭悠的双手,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他突然用力捏了捏项潭悠的右手,见项潭悠没有反应,他眸光闪了闪,将另一个玉镯套上了她的右手。
“外屋已经设好了榻,以后我便睡在外屋。”顾少筠道,“若公主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项潭悠转过头,轻轻颔首。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项潭悠归宁的日子,归宁便是所谓的回娘家,也就是去皇宫拜见皇帝皇后和太后,自然,项潭悠也不会觉得皇宫是她的娘家。相信,如果项勋在皇宫一日,皇宫便是她最讨厌去的地方了。
当今太后并非是她亲祖母,她的亲祖母孝懿德皇太后早就病故。且不论杀父仇人项勋,那皇后亦是笑里藏刀,外头的宫女,说得好听是陪嫁的,暗地里,怕是是专门用来监视她的人吧。
项潭悠在许姑姑的帮助下套上了一身紫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宫装,由于是第一次穿,项潭悠感觉十分不习惯。许姑姑拿起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往她头上比了比,继而笑道:“公主这头发颜色倒是适合这个步摇,这样吧,我帮公主梳个朝云近香髻。”
项潭悠点了点头,任由许姑姑摆弄她的头发。不一会儿,一个朝云近香髻已经成型,许姑姑在项潭悠的眉心贴上了花钿。她退后一步,不由得怔了怔,恍惚之间,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云旖。
“娘娘?”许姑姑轻喃一声,随即回过神来,苦笑道,“瞧我,又把公主看成皇后娘娘了。”
“蓝姑,我有多像母后?”项潭悠问道。
许姑姑默然,半响才道:“公主和娘娘,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过了一会儿,许姑姑便不这么觉得了,项潭悠和云旖虽然长得十分相似,但是在细节上差别却很大。就比如,云旖穿起宫装来走路娉娉婷婷,而项潭悠——
已经不知道被裙摆绊了几回。
好不容易走到外头,项潭悠再次踩到裙摆,差点跌下去。幸而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扶住,才没让她摔个嘴啃泥。
项潭悠抬起头,见顾少筠抿着唇望她,显然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顾少筠依旧是一身玄色长袍,项潭悠站在他身边,这才觉得他委实十分高大,如同一棵白松,几乎挡了她面前所有的光。阳光下,更显得他的发更加的乌黑光亮,给他那俊美绝伦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饶是项潭悠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比起人家来看,真的很矮!
她不习惯仰视人家的感觉。项潭悠微微叹气,回头一定要想想怎么增高!
见项潭悠走一路绊一跤,顾少筠强忍住笑意,朝她伸出手,“我扶着你吧,不然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跌倒了,公主的脸面怕是要挂不住了。”
项潭悠鼓着腮,别过头去。顾少筠也不急,伸手便握住了她袖中的手。项潭悠挣了几下,见挣不开,她抿了抿唇。
两人走在一起,倒真像一对璧人,不知情者自然被表象迷惑了去,不由得叹一声二人新婚燕尔,感情极好。哪知袖子底下,项潭悠掐着顾少筠掐的及其用力,而顾少筠却没有半点反应。
*
皇宫之内,奢华的殿堂琉砖璃瓦,鎏金柱上金龙通天,鸾凤和鸣,尽显皇家气派。同时,殿宇的宽大也给予人一种阴沉的感觉,项潭悠抬起头,远远望去,鎏金龙座之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
项潭悠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待看清项勋的脸庞之时,项潭悠垂着眼帘,掩住眼眸中的狠色。
“长乐见过皇叔,皇婶。”
“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龙座上的人颔首,“都免礼。”
项潭悠抬起头时,项勋的瞳孔猛地一缩,差点按捺不住站起身来。他震惊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皇后拉住项勋,轻轻唤了声:“皇上。”
项勋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他看着项潭悠,透过她的脸,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靠近的人。他只能远远看着,最后直到她香消玉殒,她的心中都只有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