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大感惊异,忙道:“方才我明明瞧见婆婆将药材与水放入瓮内了,又不曾点火,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便没了?”
孟婆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头次见面,我端的那碗汤给你,你不也是瞧着空无一物吗?”静女道:“正是。莫非阳间传得煞有介事的孟婆汤,竟是一碗凡眼瞧不见的汤?”孟婆道:“别的幽魂都看得见,眼下阴司里看不见这汤的,恐怕也只有你我了。”
静女听了这话,又是一惊,道:“怎么是……你我?”
孟婆道:“肉身之眼,晦暗不明,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明不见暗。惟升至慧眼,方能弃绝形迹、究其本心,所见欲见,不见者,乃非命里一时一地所应得也。”
静女有些哭笑不得:“婆婆怎么忽地文绉绉起来?什么见与不见的,静女实在是听不懂。”
孟婆抿嘴一笑,道:“这原本不是我的话,也是先人曾说与我听的,我只将原话传给你。我初听时,连‘见与不见’四字也没听出来呢。可见,你这慧眼慧根,是真而足的。”
静女愈加迷惑,道:“婆婆这样说,静女更不明白了。”
孟婆牵着她的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道:“不明白不打紧,往后有的是时候让你琢磨。婆婆问你,你在家排行老几?”
静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不明白孟婆何出此问,只想她或必有深意,便答道:“静女在家时为长女。”
孟婆一抚掌,笑道:“这就是了。凡事都合得巧。”
静女心里道:怎么就是了?只是孟婆这一连串莫名其妙与语焉不详,倒叫她也不言语起来,只静待孟婆详解。
孟婆垂首顿了顿,忽道:“往后这孟婆的位置,老婆子就交由你了。”
静女眼前出现一阴一阳两尾鱼,这种惊诧让她恍惚迷离,仿若自己还在忘川水中。
而后,孟婆拉着她在那间石室里四处走走看看,将散布在石室四处的秘密一一地告知她。期间她一直精神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进去多少。
孟婆从瓮里舀出一碗汤来,递与她,她往那里头看时,仍是空空如也一个碗,只听见孟婆说:“这调汤的技法我晚晌再细细说与你听,所涉者,皆是技,但凡技艺,都不难学。难学的是心。老婆子只交待你一桩事,劝汤时尽量让亡魂们心甘情愿服断了前世的业后服汤,如此也少送些孽去他下世。你只答应我这一桩,我便放心了。”
静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来的初衷,忙道:“婆婆,我此番来寻你,也是要断了前世的孽,清爽轮回去呀。”
孟婆摆摆手,道:“清爽不了了。你既瞧不见这碗里的汤,注定是清爽不了了。”
静女道:“婆婆要我来做孟婆,婆婆去做什么?”
孟婆望向石室外,言语间带了些苦笑,道:“老婆子要轮回去咯。去阳间做一世人。”
静女对于接替一事,自然万般不解且不愿,又一时想不起旁的话,慌乱中抓住一句话回道:“可是静女乃白氏,如何做得了孟婆?单从这姓氏上就对不上了。”
孟婆笑道:“你这几世轮回,回回不同姓,阳间的姓如何作数?若要作数,你在家时为长,白氏孟女,囫囵唤作孟婆也有据可依了。”
静女还欲回话,却见一个小鬼进来,道:“孟婆,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