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执事的话听起来毫无道理,因为无理,所以显得有些无礼,于是便有新生按耐不住心头的不满,微带嘲讽地问道:“您不是在开玩笑吧,且不说有没有这么多先生来教我们,只是供这么多人学习,凭这园子似乎也太小了些!”
这略带讽意的话传入耳中,学宫执事微微皱眉,去没有说什么,而是在众人面前做了几个很简单的动作:迈左腿,抬右臂,落脚,伸手。
然后,新生们便看到了完全不合情理的一幕:学宫执事左脚落下,但未落地,而是凭空消失,右手伸,却没有伸出,也是凭空消失,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被极锐利的工具生生斩断,但却没有鲜血流出,既恐惧又滑稽……
似乎完全不在意新生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学宫执事施施然走进了一片虚无之中,整个人在众目睽睽下一点点消失不见!
全场被这离奇的一幕震惊无语,喧嚣声瞬间便消失无踪,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有一个胆大的新生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到学宫执事消失的空气中抓了几把,然后确信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转身对着众人耸了耸肩,表示不解,此刻人群才哄然大乱,议论声四起。
易天没有参与到异常激烈的讨论中,他当然也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他会猜测,会作假设,当几乎所有的假设都被推翻的时候,最后一个假设不管看起来多么荒谬可笑,也必然会是唯一的真相。
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不管是作出假设,还是逐一推翻看似合理的多个假设,都不是件太难的事情,但若恰好身边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的判断力又恰好比自己强一点点,那自然还是开口问一下更加明智。
易天问道:“你怎么看?”
问话的对象是朱由奢,通过了复试的朱由奢,如他自己所言,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奇妙的变化,他不清楚发生变化的原因,却知道变化带来的结果,这结果便是:他已经能够感知天地间元炁的存在以及变化,这便是踏入修行的前提。
朱由奢已经感知了不短的时间,却依然没有收获,听到易天问话,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隐隐有种感觉,”
易天插口道:“什么感觉?”
朱由奢道:“我们看到的学宫,似乎并不是真正的学宫!”
易天闻言微怔,这倒与他的假设有几分相似之处,于是接着问道:“为什么?”
朱由奢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我不是修行者,无法感知出更多的细节,但是,”
他停了一下,缓缓地道:“这里的天地元炁很活泼,而且,不均匀,与天地间自然存在元炁差别甚大。”
“那又能说明什么?”
“这里可能存在别的空间。”
存在别的空间?存在别的空间!
这是朱由奢的回答,也是易天的猜测,如果说修行便是对天地间规则的掌握和利用,那么,不管多么神奇的道术都必须符合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
复试时众人所进入的小世界,便是典型的对空间法则的利用,但那时因为众人能进入考场所在的小世界中,是因为手中所持的玉牌本身便是道器,蕴含空间之力,而刚才那位学宫执事,却是完全凭借自身对规则的理解和掌握,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另一片空间,这又该是何等高妙的境界。
如果这个假设真的成立,那便说明,眼前的学宫,并不是真的学宫,或者说,不是完整的学宫,要想进入学宫学习,起码得如先前那位学宫执事所言,先找到学宫,这个找到的过程,便是修行的过程。
倘若学习本身都需要都有这般高妙的境界,那学宫又该是一个拥有何等伟力的存在!
易天等人的猜测没有错,真正的学宫的确隐藏在这个极普通的院落之中。
错误的答案可能会多种多样,但正确的答案却只有一个,唯一性的存在虽然不见得是个好现象,但却更容易让人信服,或许这也是所谓从众心理的一种体现。
能通过学宫复试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其中不乏已经晋入修行一途的年轻强者,易天能猜到真相,他们自然也能,于是接下来现场便热闹了很多。
来自北夏的一名文弱书生,从怀中取出一只巨大的墨笔,右手执笔,左手研墨,以指尖方寸为砚,以天地元炁为墨,信手挥毫,直抒胸臆,在空中重重地写下一笔,划出一个大大的“一”字。
凝天地元炁而成的字,在空中聚而不散,隐约透出强大的规则之力,努力地试图撕裂空间,去探索未知的领域,空气在道力的切割下隐约有些扭曲,然而一切再切,切开的却终究只是空气。书生微微皱眉,提笔再写,先横后竖,两笔落下便是一个“十”字,切割之力再盛十分,空气被强硬地切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但旋即便恢复如初。
没有出现期望中的新的空间。
来自吐谷国的一名壮硕少年,手提一把开山巨斧,肌肉虬结的双臂缓缓聚力,猛然间大喝一声,巨斧高高举起又狠狠劈下,没有想象中的凌厉,却比凌厉更加可怕,巨大锋利的斧刃缓之又缓却坚韧无比地将空气切开了一道不宽不窄的口子。不知道少年使用了什么手段,被切开的空气有些像人身上被划破的伤口,没有立即愈合,看着有些可怕。
也没有出现期望中的新的空间。
已经养好伤的万火儿,默默地取出修复过的风雷锤,举起,然后砸下,风雷之力大作,锤影乍现又消失无踪,瞬间便不知砸下多少锤,小小的庭院内风声大作,卷起无数枯枝败叶,数道扭动的闪电如一条条挣扎翻滚的银蛇,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狂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将周围的空气爆裂为一团团的碎片,一时难以恢复原状。
但是,仍然没有出现期望中的新的空间。
南越的一名乐师拨响了琴弦。
大宛的一名车夫抽响了皮鞭。
大燕的二皇子轻敲棋子,金帐的小郡主刺出银针。
……………………
年青一代的俊彦们各施手段,一时间场上热闹非凡,或许在已经晋入闻道境的天才们看来,不会觉得有什么稀罕,但对连天地元炁都无法感知的易天来说,这却是一场难得的盛宴,一场不仅仅属于视觉的盛宴。
出手的诸多新生尽管手段各异,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没有什么区别,无一例外,尽皆失败。
就像暴风雨过后的平静一般,新生们在一番热闹之后便有些寂寥,因为失败而陷入沉默,就在此刻,人群中突然传来一股莫名的森寒味道,冷冽的感觉就像是突兀出现的冰块,冷冷地透出几分无情,几分淡漠。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后,众考生心中泛起些莫名的惊骇,顺着寒意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正在缓缓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