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作为复试考场的小世界,仿佛真的成了独立的小世界,监视考场的师兄弟两人,都是学宫内院的学生,长安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学宫内院只有一个老师——伯阳先生,伯阳先生的亲传弟子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两人是七师兄和九师弟,俱是从圣境的大修行者。
强如从圣境都无法进入这小世界,里面的考生自然也不可能出来,进出都没有路,易天等人似乎只能等死。
易天当然没有轻易死去,因为九师弟突然说了一句话:“师兄,我看没有问题。”
九师弟早年以感知入道,与朱由奢倒有几分相似,若论起打架的本事,只怕十个九师弟也不是七师兄的对手,但若论起观人观物观事,七师兄便是拍马也赶不上九师弟。
因为感知的道法之一就是预测,极限预测,精准无比。
九师弟的虽然尚且没有精准无比的预测本领,但是一眼看穿小世界内的战况却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的话,自然值得相信。
可问题是,作为考场的小世界是师父所留,师傅的小世界,怎么可能出现异变?
所以七师兄问了一句:“为什么?”
九师弟道:“师傅留下的小世界依然很稳定。”想了想,又道:“血角犀只是二阶妖兽,太过于弱小。”
七师兄皱了皱眉,打断道:“你是想说,是那小子的原因?”
九师弟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除了他,似乎再没有别的可能。”
七师兄怀疑道:“那小子比起血角犀来只弱不强,而且,马上就要死……”
一句话尚未说完,七师兄突然理智地闭上了嘴。
因为视野中,血角犀已经被击飞,巨大的身躯被易天一拳击飞!
这对于修行者来说,或许不难,因为修行者可以借助天地元炁,借助天地之力,轰飞一只血角犀自然算不上什么,可是,那个叫做易天的小子,似乎……刚才还不是修行者!
现在,似乎也不是。
那么他凭什么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七师兄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无法感知易天此刻究竟有没有成功晋入闻道境界?所以他无法解释看到的事实。
九师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易天并未晋入闻道境,也就是说,易天仍然不是修行者!
如果不是修行者,为什么能表现出只有修行者才可能具有的强大力量?他更无法解释适才看到的惊人一幕。
至于身为当事人的易天,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甚至完全不关心这是为什么?此刻他正处于极大的麻烦之中。
适才半截断刀刺入胸口,易天清晰地感觉到断刀刺破了自己皮肤、肌肉、然后是肋骨、直至没入心脏……然而,却没有疼痛。
没有疼痛,只有麻痒,就像受伤之后,伤口开始长出新的肉芽时的那种麻痒,但是要强烈无数倍!
所以他忍不住伸手去拔刀,结果却没有发现断刀的影子,易天有些茫然,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断刀消失后,麻痒的感觉开始从胸口蔓延至肩膀、颈部、头顶……向下蔓延至腹部、大腿、膝盖……奇痒难耐的感觉如燎原之火,瞬间便蔓延至全身,这感觉越来越强烈,渐渐难以忍受。
意志坚定的人或许能够承受烈火焚身之苦,却未必能坚持住一根羽毛挠脚心带来的痒,这看似矛盾,实则合理。
易天现在要承受的就是无处不在的痒,无法忍受的痒,无形无状的痒,深入到骨髓的痒,让人恨不得敲骨裂髓却又无法抓、无法挠,无法暂缓、无法解决的痒。
易天满地打滚、草色沾衣,易天乱抓乱挠、衣屑纷飞,依然无法止痒,易天痒极而怒,怒极生恶,伸手在胸口以碎裂砖石的劲道狠狠撕了一把,结果除了在比牛皮还要坚韧胸口留下几道浅浅的白色印痕迹之外,毫无效果,痒依然在。
然后他便发现了一个更为怪异的事实:自己被摔断的骨头、遍身血淋林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尽数愈合!
易天呆滞、惊疑、惊喜、狂喜,然后他一拳轰出,因为实在是太痒了!
血角犀被击中,它最信赖的也是最坚硬血色犀角与易天毫无花俏的一拳正面相撞,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咔嚓”随后钻心的疼痛便沿着犀角的裂缝瞬间传至大脑,剧痛让血角犀巨大身躯忍不住一阵抽搐,然而还没有来得及产生悲伤或者愤怒的情绪,血角犀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自犀角处传来,这力量浩瀚无匹,狂暴无理,蛮横至极,无法阻挡!
既然无法阻挡,那边只好被轰飞,所以血角犀巨大如小山包般的身体便飞了出去,被一个看似弱小的人类一拳打飞了出去!
它不甘心,它很茫然,它不明白为什么?
它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了,因为那股沛然霸道的力量瞬间便进入了它的毛皮,它的血肉、它的骨头、它的经脉……
然后结束了它的生命。
霸气无双的血角犀死了!
七师兄有些不解,面露茫然。
九师弟若有所悟,沉默不语。
他们两人若要杀死者血角犀,自然信手拈来,那是因为他们是大修行者,而易天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居然也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逆天!
逆,就是相反、或者说不同,不同源于改变,改变的另一个说法叫做“易”,而他,就叫做易天。
易天现在的状况很糟糕,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体内的感觉却比受伤更严重。因为除了足以让人陷入疯狂的麻痒,不知为何,也不知何时,从识海处莫名地冒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像一把锋利无比又厚重无比的钢刀,带着方正而条理的刀意自识海一点点切出,冷静坚定地切向四肢百骸,切向无处不在的麻痒。
体内的麻痒绝好像对这股力量有些厌恶、又有些畏惧,几次轻微的试探之后,似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像一只辨出仇人的凶兽,陡然间变得狂暴狠厉,杀机毕现!
如果说原本的麻痒就像是万千只蚂蚁在体内撕咬和爬动,那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无数条发疯的蛇在体内翻滚、噬咬、撕裂、吮吸,与方正调理的刀意想必,属于完全相反的力量,两股力量在体内相遇、相撞、相对抗,带来的结果惊人地一致——痛苦,无法言喻的痛苦,无处不在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
那种感觉就好像五脏六腑乃至于意志都被一把锋利的刀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切成碎片,然后被极为粗暴无礼地碾成一团糜烂的糊状,如果任凭这痛苦继续下去,易天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痛苦而丧失理智,巨大的痛苦让他做出了一个极为明智的举动,出手如风,点了连自己数个穴道,主动晕了过去。
痛苦或源于身体、或源于心理,但最终产生痛苦的地方,依然是人的大脑,起码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是这样,易天的知识再一次发挥应有的作用:晕倒之后,果然不再有痛苦。
但是易天不知道,他错过了一个无数修行者发疯都想得到的机会,一个只有他可能得到但他却没有珍惜的机会!
时光一去便不再复还,机会如果错过了,还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