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谁能敲得开一个陌生人的门或者是窗户,即使没有得到过真实的安慰与一个笑脸,他也会是最幸运的。在这种秋冬临界的时候,除却寂寞的冷旋时不时拨弄着风铃,就是偶尔会有入家的妇人打开阁楼的窗板看一看晾衣的绳子。这就是正常的生活,应有的普通,带着偶有的情感飘荡在大街上。
这是十一月的第四个周四,一个在这个国度不同寻常的日子。约琪正在准备着火鸡和可爱的有些过分的南瓜小饼,这是一个简单得些许寒酸的小屋,一个真正自然化的住处。她在准备,不仅是要食用的晚餐,还有一种温馨,即使她的丈夫莱尔并不预备着有这个惊喜,她也要尽量用暖意掩饰这个住处的羞涩和自己没有礼物的许多留白。莱尔是镇街上的一名邮递工作者,早出晚归始终希望着可以弥补这个温馨烛光中家庭的某些缺失。受了伤的神经到如今薄脆得可以感知雪花落在手心的声音,所以对于这个周四,他也早就盼望着可以尽快到来。掐算着日子,距离今天的时间还有不到几个钟头的时针可走了,自己反倒是紧张了起来。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妻子作为表达,也只有自己疲惫的身躯可以完整地送回到家,让妻子有个心灵上的着落。想到这里,攥着空空的两个拳头,到最远的街区送完最后一封信。以后写信的人也要少了,富有诗意美感的生活将要随之结束,自己未来的家在何处呢?他想着,拖着一副沉重的影子。
莱尔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了,他叩开了自己的家门,约琪去打开,接过他略微薄的皮包。约琪先说:“今天的天气真糟糕。”惊奇于妻子原先板着硬极了的脸对待自己,今天却谈不到令人灰心的话题,他接道:“是啊,糟透了。风吹得人感觉不到了冷,或许就像一把柴火烧足了不感觉多一样。”约琪“嗯”了一声,两人各自忙各人的。她把桌上的餐品留心再整理一遍,毕竟是需要重视的——这桌饭是足可以过去和他吃上一周的呀,尽管这么说显得寒酸,可却是扎实的实情。另外,祷告在今晚也是很重要的。莱尔去了自己与约琪的房间换衣,在他换衣的时间里,约琪已经点上了两根高矮不齐的蜡烛。烛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油,这两根蜡掉着眼泪端详着在感恩节的末曲里将要演出的人,燃烧着沙漏里的时间。她还整理好了餐具,坐在了靠门的座椅上。座椅发出咔的一声,像是叹息。
一切准备就绪了,现在上帝保佑着的一对夫妻还有一个没到,《圣经》也屏住了气在桌上等。“咔哒”门被关上的声音,紧接着一阵脚步声。
“不好意思,慢了一点。”莱尔擦着手,因为外门实在透风。好在他的靠门的位子被她给坐了,他了解她的脾气,他不想去勉强她。
“没关系。”约琪抱以一笑,招呼丈夫坐下,尽管蜡烛的光不足以让他们彼此看清各自的脸。
两人坐得妥当了,在开始动刀叉的时候,前奏很重要,那就是祷告。两个人都闭上眼,用一只手扶着桌上的《圣经》。他们在祷告,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两人对面相视,开始受用这或许奢华的一晚。其间两人除了用餐、互视,再没有了别的什么行为,即使是对话。透风的门被时不时到访的凛冽叫嚷受屈,时不时自己又干咳一下,表达夜晚的宁寂。这个晚上,在这个屋里,有一本《圣经》破旧不堪,每年这个夜晚它都会在被人手压迫后伴着风长舒轻快,有两根流泪的蜡没有眼神的交流。这个小屋,缺了什么,又多了什么。
约琪收拾妥当进卧室时已是深夜了,是莱尔劳累了一天先去睡的,虽然她也是忙了一天。她进去时他已经睡熟了,她悄悄帮他盖了盖被,又叹了一下。她回头透过窗户看了透明的天空有几丝带尖的痕迹,冰冷冷地瞧着人世间。在她上了床盖上被,想要掰下放在老木桌上的灯的开关时,看那底座下被人压了一张纸条。她取过那略显可怜的纸条打开,只有两个字温柔地望着她:晚安。
——————————14年11月12日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