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袁锋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流云,享受着少有的平静。
左文打来电话,说方家营的职工都来上班了,齿轮车间已有38人交来了检查;现在10多人正在车间办公室里写检查。
袁锋放下电话,对安小华说:“好事多磨,总算有了个好的结果。”
安小华说:“冯桂生来了封信,说他看到电视上的寻人启事,组织上不要找他了,他准备去深圳撞天下。”
“他提出什么要求?”袁锋说。
“——辞职——离婚!”
“他倒顶彻底的!”
“他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到社会上干了几天,什么都看穿了。从前是为别人活着,为工厂活着,为集体活着,为老婆孩子活着。巴巴结结,辛辛苦苦,结果又怎么样呢?八面不讨好,落得个下岗的下场。他现在要为自己活着,后半生要活得潇洒一点。”安小华说。
“完全是极端个人主义的论调!”
“他还说得感谢企业,下岗后,使他清醒了。”
“他的这种想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现在一些人失去了信仰。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一切向钱看开始抬头,这是市场经济的后遗症。”袁峰说。
“这不能怪市场经济,主要看个人的素质,有的人经得起考验,有的人经不起考验。市场经济是块试金石,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铁总会生锈。”安小华说。
“你的话有一定道理。我们不要做理论的探索了。你好好的做一做段大姐的工作,要她想开一点,这样的丈夫不值得留恋。有什么困难企业会帮她解决的。”袁锋本来还想说,这样的职工企业少一个好一个,考虑到夫妻的事情说不清,就忍住了。
“你放心,他俩口子的脾气我是摸得着的。今天下班后,我到段大姐家去把信拿给她看。有人说和冯桂生一起去深圳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安小华从桌上拿了一个笔记本,对袁锋说,“我到齿轮车间去看一看。”就走出了办公室。
2、
袁锋是一个工作狂,今天的事绝不拖到明天。他看完左文送来的40多份检查以后,天已擦黑。他推上自行车,就风驰电闪般地向家里奔去。
离二厂不远处有一个坡叫逼死坡,老百姓传说一个拉板车的父亲,被开汽车的儿子挤死在板车和汽车中间,所以叫逼死坡。其实是明朝的永历帝被引清军入关的吴三桂逼死在坡旁的行宫里,现在行宫琉璃瓦的屋顶和雕花镌凤的窗棂还依稀可见,路边还有一个石碑写着永历帝殉难处。这个坡很陡,一般人们都是推着车上坡下坡。袁锋回家心切,看到路上行人少,就奋力登车S形地挣上了坡顶。然后就放开刹车,一路顺风地冲下去,风在耳边呼呼地响,他觉得很爽意。
突然,他看到暮色里有一根白色的线升了起来,横桓在眼前,他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脖子上一股钻心的痛疼,就昏厥过去了。
3、
袁锋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对着白色的天花板,头上脖子上包裹着纱布,只露出一张脸来,象宇航员的头盔。头的左边立着一个氧气瓶,一根细细的线从氧气瓶通到自己的鼻翼;头的右边悬挂着一个盐水瓶,盐水瓶里白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向自己的右手;妻子那飞燕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下垂着在打盹。
“我一定昏过去了很久,现在在医院里。”他的思维开始活动。
“你总算醒过来了,已经两天两夜了,把人都急死了。”那飞燕醒过来,脸倾向袁锋的脸,温柔地说。
“小勇他......”
“上学去了,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我说你出差去了。”
袁锋点点头。“厂里……好吗!”
“肖书记、曹厂长都来过三次了,他们向医院请求一定要好好地抢救你。”
“我是怎么——进来的?”
“算你命大点子好。一辆军车往那里过,看到你昏死在路上,几个解放军立即把你送到了医院。看到你的工作证后,就打电话通知厂里。医生说送晚了你就没命了;你的身体状况不好也没命了。”
“福大、命大、造化大!”袁锋感到自己好多了,只是脖子上像把钳子在拧着,一说话就不舒服。
“你还说风凉话,我两天两夜都没有合下眼,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娘俩怎么办?”
袁锋本来还想说几句安慰话,逗那飞燕高兴,由于脖子难过,也就放弃了。
此时,安小华进来,看到袁锋醒了,高兴地说:“我的袁厂长,也算醒了!”上前就拉起袁锋那支没有打吊针的左手。“曹厂长、肖书记也来了,现在在外面。”
“你拉我起来!”袁锋欲坐起来。
“莫动,莫动,你是受重伤的人,还讲什么礼数。”安小华按住袁锋的肩膀,“我去请他们进来。”
“不要你请,我们自觉地来了。”曹厂长那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曹正石、肖雨亭和保卫处长冉得志依次进来。
“脖子还痛不痛?”肖雨亭关切地问。
“好多了。”袁锋说。
“前几天晚上在我家门口看到好端端的一个人,今天头上就裹成一个大蓝球。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肖雨亭说。
“这就是改革的阵痛,我们没有分担,却集中在你一人身上。”曹正石的话,说得袁锋有些感动。
“冉处长,这个案子有什么进展?”肖雨亭问冉得志。
“现场拍了照,作案者用一根铁丝把袁厂长绊倒后,就逃离了现场,是手段残忍的谋杀案。”冉得志掏出一个笔记本,“袁厂长清醒后,我还准备问一些线索。”
“肖书记,我看就不要再查了。那108人刚刚回来上班,现在一查,又搞得人心惶惶。”袁锋用请求的眼光看着肖雨亭。
“受到这样的伤害,还顾大局,你真是个好同志!”肖雨亭握着袁锋的手说。
“肖书记——曹厂长!”袁锋的眼光从肖雨亭的脸上转到曹正石的脸上,“我还有个请求,搞一次军训,让二厂的职工增强一些组织观念,增强凝聚力。这个想法前几天就有了,这次受伤后,更觉得很有必要。”
沉俄片刻,肖雨亭说,“曹厂长,我看这个想法很好,并厂不仅要并生产,还要并思想,教育职工是企业家的根本任务。”
“袁锋,你就好好的休息养伤,你提的这个建议我们在党政联系会上讨论。要实行我看还得等你出院以后。”曹正石说。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进来检查输液的情况,看到一群人在围着,就说:“病人才苏醒,让他多休息。”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就走。”曹正石说。
“袁锋,好好休息!”肖雨亭说。
“小那,只有你多辛苦了!”曹正石说。
那飞燕送肖雨亭、曹正石一行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