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昨日之日不可留
南山
那天是同学聚会的日子。
在澄江黄金海岸的蓝色山庄的大门口,我和老同学严千里、方家驹站在一棵大榕树下闲聊。
方家驹指着不远处三个向保安问路的女人说,“可能是我们的同学。”
我说“什么同学,三个居民老奶!”
严千里说“我敢打赌,的确是我们班的同学。”
“赌就赌,谁输了谁请客!”我信心满满地说。
三个女人走近了,我们三个都笑了,她们的确是我们的同学——高大的两个是陆杏花、尹丽云,矮小的是唐云清。
“笑什么笑?肯定在说我们的坏话!”唐云清快人快语地说着,然后扫了一眼陆杏花、尹丽云,又低头从上到下的看了自己一遍,似乎在检查她们身上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我说“笑是高兴的表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么的美丽,青春,阳光,我为你们高兴。”
“嘴甜蜜舌的,水都能说得点灯。”唐云清高兴地回应。
严千里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说我输了。然后就殷勤地向她三人挥手说,“让列宁同志先走!”
我们一路说笑着朝一幢有三个尖顶、用蓝色马赛克嵌成的哥德式建筑走去。进了大厅,只见服务台后的墙上挂着几个圆形的电子钟,分别标着伦敦、巴黎等地的时刻。十二个紫铜片制成的武士均衡地站在四周。一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把我们领进左边的餐厅。
我看到餐厅前面一群同学众星拱月地围着楚贵来在说笑。就示意严千里、方家驹我们就坐在后面的一张餐桌旁。让唐云清她们三个女生去前面打招呼。
我远远地看着我们班长晋大头半掩着嘴向楚贵来说话,觉得有点恶心,就说“你俩还记得楚贵来家住的废品收购站吗?”
“怎么不记得,在铁路边,到处堆着废品、垃圾,臭气熏天的。当时我们不嫌弃,放学了就在那里捉迷藏。”方家驹说。
“那时是穷光荣,同学们不嫌气他家穷,反而还有点羡慕他家的穷。很多同学都主动地到他家找他玩。”严千里说。
“我们三个从前就不买他的账,你们还记得吗,我们把他的鼻血打淌了,还被陈老师打火粟子”我说。
“怎么不记得,他倚仗自己是留级生,比我们大,故意把我的钢笔撞掉地下摔坏了,不认错,还打我,后来是你俩一齐上,才把他打趴了的。”方家驹说。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运来了,当上了商业厅厅长,还能来参加同学聚会,没有忘本,就不错了。”严千里客观地说。
我听出严千里话里的潜台词——同学聚会的惯例是中间大,两头小。也就是在社会上混得好的,当官的、有钱的来得少;混得差的,落魄的、拿低保的来得少;混得马马虎虎,不好不坏的是聚会的主力军。
说话之间,同学们陆续进来了。
同学中唯一成为夫妻的杜健康牵着豆培仙的手进来了。
马进来了,我发觉他的高鼻子怎么不高了?难道是做了手术?
牛安顺还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我问他给还爱下象棋的?他说现在可以让我两只马。
………
我四处地张望,我盼望着的蓝小飞却一直没有出现,我有点焦虑。她是我的初恋,我可是为了见到她才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的。我曾在《我心中的第一个她》的散文里写过她。此时我为她担忧,她现在哪里?她不会被她的糟糠丈夫阻挡在家门口?她不会在路上出车祸?她可能不再想见到我?所以才故意的不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流逝,黄昏的夕阳斜斜地照射进餐厅。牛干巴、鸡肉、鸭脖、白鱼、米线、黄瓜条;红酒、白酒、啤酒在一桌桌地传递着,勾引起大家的食欲。前面左边一桌的高鼻子马进在敲打着桌子。晋大头开始履行班长的职责,他拿着一个话筒,挥手示意马进停止不雅的动作。然后走到前台,对着话筒说“楚厅长在百忙中能抽出时间来参加同学聚会不容易,等一会他还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我提议请他先给大家讲几句话!”说着他把话筒递给楚贵来。楚贵来推开晋大头递过来的话筒说,“大头,你居心不良,想把我推到火上烤。你是我们的老班长,又是这次聚会的倡导者、组织者,你不要推了,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晋大头伸开双臂,做出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同学们!我有幸在今天下午,和往年一样,来履行一个不称职的召集人的职责。”
“称职,怎么不称职,称职得很!”马进说。
“今年的同学聚会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大家都过了六十岁的大关,绝大多数同学都退休了。整整过了六十年一个甲子,我们还好好地活着,不容易。我们曾奋斗过、努力过、多少坎坷和曲折我们都经历过来了。”
一阵赞同的低语声在餐桌四周弥漫,这声音鼓励着晋大头,他情不自禁地抬头大声地说:“我们每一个同学都曾经有理想、有追求、有目标,要做科学家、飞行员、教授、诗人、作家..。要做国家的栋梁之材,谁也不去想做清洁工、搬运工、看门人。我们奋斗过,抗争过,努力过,然而严酷的现实一次次的地粉碎了我们的梦想。十成的希望收获到五六成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有的飞翔的翅膀被折断了,成了受伤的乌;有的甚至于丢了性命,给我们留下了悲哀的记忆。”
“你说的是廖仁慈吧,他是被火烧死的,很惨的。”马进高声说。
晋大头看到唐云清的眼眶里已经涌起了泪珠,他也受到感染,他的声音变得更为柔和了,“我的话让同学们勾起了对逝去了同学的思念,其实我们的生活道路上铺满了这类悲哀的记忆。大家活着都不容易,辛辛苦苦、忙忙碌碌、生命被工作主宰了,生活被衣食住行填满了,理想被时间消解了。早九晚五、一日三餐,是我们生活的写照,平平常常才是真,我们变得非常的理智和现实,活着成了我们生活的硬道理。”
一阵掌声响了起来。
晋大头举起了一杯葡萄酒,环顾一下四周说,“几十年来,我们通过单位上的工作,为国家为社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为家庭做出了应有的牺牲。现在大多数同学都熬到退休了,我们要珍惜这难得的美好时光,珍惜我们同学之间几十年的友情。最后,请允许我用普希金怀念母校的诗来表达我此时的感情:
无论命运把我们抛向何方,
无论幸福把我们向何处指引,
我们——还是我们:整个世界都是异乡。
对我们来说,母国——只有皇村。
我提议为我们的皇村干杯。”
所有的同学都站起身来,手持酒杯,大声回应:“为我们的皇村干杯!”
大家坐下来后,开始喝酒、吃菜,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普大头的讲话。
这时,我看见蓝小飞跟着黄跃进从餐厅的大门进来了。面对着晋大头,蓝小飞笑得像一朵菊花;黄跃进一边摇着车钥匙一边向晋大头解释堵车的经过。
我的心一下伤感起来,我看到的蓝小飞已经是一个干瘦的老女人,她穿一件黑色的风衣,一条紫红的纱巾围在脖子上,头发染成亚麻色,虽然经过了精心打扮,但她眉宇间的皱纹,眼眶旁的老年斑,脖颈上的赘肉,似乎在说明她生活的艰难。
我记忆中的蓝小飞——穿着白底蓝色的海军装,红润的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一说话就发出爽朗的笑声,那时的她是那样的高贵,洋派,快乐,酷似《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冬妮娅。
我感叹时光老人的严酷无情。心中暗暗地涌现出对她的怜悯和同情。
严千里像哲人一样地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抬起酒杯向我敬酒说,“我一上公交车就有人为我让座,我就知道,其实我们都老了。”
“你说的对极了,我还笑唐云清她们几个是居民老奶,其实在年青人眼里,我们也是居民老倌了。”我抬起酒杯来一饮而净。
“这是自然规律,谁也避免不了。”方家驹也抬起酒杯说。
这时陆杏花、尹丽云、唐云清举着酒杯来我们这一桌敬酒。我们这一桌的人都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唐云清说,“我们三姊妹来向你们敬酒,等一会有舞会,大家都要来参加,特别是你们三侠客一定要来参加,我要问清楚你们说我们的什么坏话?”
“有人说在暗恋着你!”方家驹随口开起了玩笑。
“说明我还有魅力,等会你再悄悄地告诉我。同学聚会,得些实惠,陪吃又陪睡。就看你敢不敢睡。”唐云清泼辣地说。
“不敢,不敢,我们不敢!”我们几个笑着说。
“有色心没有色胆,都是些怂包。记住,等下要来啊!”唐云清快乐地说着,转身汇同陆杏花、尹丽云去其它桌耍嘴皮子了。
“凶巴巴的,像个小妈,那个敢暗恋她?”方家驹说。
“你不是说有人在暗恋着她。”我问。
“我是逗她玩的!”方家驹说。
“方家驹也学坏了,世风日下啊!”严千里感慨地说。
吃完晚餐,天已黑定,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我们三个围着山庄哥德式建筑转了一圈,就循着音乐声进了舞厅。
舞厅里施转着半明半暗的灯光,一遍遍地把一圈圈光芒和一团团的黑暗洒落在跳舞的人身上,营造出了时隐时现、朦胧暧昧的氛围。只见椭圆形的舞池对面,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青年在控制着音箱,二三个同学在他的旁边,对着歌单在点歌。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这是一个扩大了的卡拉OK厅。
我们坐在二排的藤椅上,喝着啤酒嚼着瓜子。我看到对面的墙上一幅杨修品的书法——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这是李白的《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云》。我开始感到这幅字挂在这里显得突兀,有点不适宜。但细细一想,诗中“举杯消愁”和“及时行乐”的意境还是贴切这里环境的。
坐在我旁边的马进对我说,“你看那个杜健康,每次舞会都抱着自己的老婆跳,生怕那个同学把他的黄脸婆抢跑了。”
“你这是酸葡萄心理在作怪!”我说。
“这种恐怖的黄脸婆,送给我还把我吓倒了!”
方家驹和严千里听到这话,发出了“哈哈!”地笑声。
这时,我记起唐云清先说过的话,于是就邀约方家驹和严千里一起去请唐云清三姊妹跳舞。
我握着尹丽云的手,随着舞曲的节奏在调整自己的步伐。尹丽云低着头,悄声地对我说,“我是蓝小飞的闺密,你要找个机会和她谈谈,她过得不好,她需要安慰。”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就像小偷被抓到了现形。心里想着我俩那么隐秘的事,她都知道了,女人是靠不住的。但想到现在的蓝小飞和学生时代的蓝小飞巨大的反差,她的背后一定有很多的难言之隐,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于是就对尹丽云说,“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照你说的做的。”
“看到你脸红,我就知道你没有变,你还是学生时代的那个李四,真诚、纯朴!”尹丽云看着我的眼睛说。
此时,舞曲刚巧结束,我放开尹丽云的手,说了一声双关语的“谢谢!”
我四处地张望,在寻找蓝小飞。我看到晋大头拿着的麦克风在唱《友谊地久天长》,这个歌在台湾是在葬礼上唱的,他却在同学聚会上唱,可见他没有文化。
终于我看见蓝小飞孤零零地在角落里坐着。我鼓足勇气上前向她打了一声招呼“你好!蓝小飞。”她呆呆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她多年失散了的亲人,然后情不自禁地握着我的手说“你好,你好!”我抑制住了想拥抱她的感情,挥手邀请她进舞池跳舞。
还好此时音箱里放的是“滇池圆舞曲”。我握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配合着她的舞步在施转,她是跳舞的行家,不断地提醒我——“仰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施转!——注意节奏,掂起脚尖,施转!”其实我的舞跳得也不赖,我在企业当了多年的宣传部长,曾经组织和参加了多少场舞会,但此时我不愿佛了她的好意,败了她的兴致,所以我像个初学者一样按她说的去做。
接着第二支舞曲,我俩的配合就默契多了,她闭着眼睛施转,似乎陶醉在音乐的施律里,我想她这样的自信,好为人师,能陶醉,会享受,不像我猜想的那样的落拓忧困,于是就对她说,“你还是像学生时代那样的快乐!”
她睁开眼,顽皮地反问“这不好吗?”
我说,“我就喜欢这样的性格,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还在记恨着我。”
“我只恨我自己。”
“你的话里有话...”
“是的,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我已经憋了几十年了!”
“那么严重?”
“你能给我次机会吗?”
“能!”
“跳完这一曲就去,行吗?”
“确定!你先走,在外面等我。”
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使我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她像女皇一样地高高在上地主宰着说话方向,她追究你、逼着你当场表态,最后拍板的还是她自己。
我和她跳完了这一支舞曲,趁着音响师换新舞曲的间隙,我快速地走出了舞厅,站在一棵榕树下等她。
很快地,蓝小飞“咚咚咚”的皮鞋声就响起来了。我迎上去,和她并肩地沿着一条小径向海边走去。小径是鹅卵石铺就的,走在上面会感觉它的硬度,每隔四五十米就立着一盏T形的灯,不少蚊虫在围着灯光飞舞。我俩走进了海边的一座八角亭,面对着闪烁着银灰色磷光的海水坐下来。
她说,“你领我到这样荒凉的地方,安的什么心?”
我指着海面上空的月亮说,“你看那轮月亮又白又大又圆,其实这里的夜景很美。”
“难道约我出来就是来看夜景的?”
“当然不是了。我想问你,我给你写了三封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她的声音有些怯懦。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写信,那是因为你躲着我,不愿见我。下乡前的那个寒假,我天天在你家的院子外徘徊,你几次看见我都装作不认识我!”
“不是的,我想和你打招呼又不敢,你是知道的,那时男女界线是分得很清楚的。”她委屈地说。
“有一次,你和你的小弟迎面走来,你目不斜视,高傲地仰着脸,像个不可侵犯的公主,你的小弟好奇友善地看着我,我踌躇了许久,考虑这是次难得的机会,但想到当着你小弟的面找你,怕影响你做姐姐的形象。终于还是放弃了这次机会。为此我曾后悔,气馁,咒骂自己没有出息。你是知道的,自从那次你买个烧饵块给我吃,同学们背后说你勾引我,为此我和那个留级生黄大脚还打了一架,我去水管上清洗满脸的鼻血,你站在我面前为我哭泣。那时我就爱上了你,你是我的初恋,我愿意为你去做一切,那怕牺牲自己的生命。”
“不要说了,我受不了。”她双手掩没了自己的脸。
“这些话我憋了几十年,我要说,说了才痛快。”我点燃了一根烟,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既然不理我,我想来想去,只有选择写信给你,向你表白我的心迹。你不回信,我又写了第二封、第三封。我曾经感到纳闷,你为什么不回信?”
“我父亲没收了你写给我的信,还追问你的情况,”她抬起头看着我说,“你是知道的,我父亲是个医生,他从医学的角度说,小小年纪,人都没有发育全面就想谈恋爱,这种人患了早熟综合症,坚决不能和他往来。他不准我给你回信,还限制我的自由,不准我出门。你是知道的,我父亲就在我住的医院里上班,他要监视我很方便。”
“原来如此!”我叹了口气,把熄灭了的烟头弹向田野。“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像一只受伤的小鸟,痛苦地感到自己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傻小子,既然你不愿意理睬我,我就远远地离开你。知青下乡的政策一出来,我没有按照学校的安排到军垦农场去接受再教育,而是申请回老家农村插队落户。我要远远地离开你,眼不见心不烦。”
“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我!”她忧伤地说。“我们坐着火车离开昆明的那天早晨,我才听说你回了老家。火车从我们学校旁边经过,我看着学校那黄色的楼顶,我俩在学校里相濡以沫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我忧伤地感到你一定在恨着我,所以才故意远远地避开我。我准备向你解释的机会也就茫然了。在军垦农场的日日夜夜里,我一想到你在我家门口徘徊的景情,就感到温暖和幸福;我一想到你在信里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就感到喜悦和忧郁。必竟不是每一个少女都能像我一样有一个少年在爱恋着。”她温柔地握住我的手说:
“假如你也去了军垦农场,也许我会成为你的妻子。”
“没有假如——你那狠心的父亲不会接纳我的!”我瞥了蓝小飞一眼,口气变得生硬地说。
“请你不要埋怨我那可怜的父亲,他已经去世了。让他的灵魂安息吧!”她的话就像我在那本外国小说上读过的,我一时想不起来。
“你后来找了个什么样的人,他和你门当户对吗?”我的话题一转。
“他也是个医生,是我父亲的学生,比我大几岁,可惜他有病——抑郁症。”
“抑郁症!”我的心里一惊,那可是精神上的疾病,很难治的,有人说抑郁症患者不像疯子就像傻子。
“他不发病时,像兄长一样地对我很在心;他一发病,我就像小母亲一样地照顾他。生活就像流水,一晃眼,几十年就这样地过来了。”
“他发病时,会打你吗?”
“不会的。你把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病混淆了。抑郁症患者折磨自己,精神分裂病患者折磨别人。抑郁症被医生称作‘心的感冒’,而精神分裂病者被人们称作‘疯子’。”
“你们的孩子呢?”我问。
“我们没有要孩子,怕遗传,他的母亲就是抑郁症患者,后来自杀了。”
“你过得很苦!”我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我本来想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几句,但看到她的双手掩蔽住了面容,也就抑止了这种有点做作的怜悯。我为自己原来还有点怨恨她的情绪感到羞愧,我的内心里升腾起一股热血,使我的脸孔涨得通红。她必竟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比我快乐,比我幸福。然而她现在却这样……
我看到海面上月光照射出点点银色的浪花,万箭齐发般地向我射来,我的眼前一片迷茫,头一阵昏晕;她身后红色的三角梅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触目惊心地包裹着她黑色的风衣,她风衣领口处的紫红色的纱巾似乎已经在燃烧,欲将她熔化。
她走过来,双手轻轻地搭在我的双肩上,忧郁地看着我说,“不要为我难过,不要为我忧伤,好一点说这是命运,坏一点说这是报应。”
我的泪水顺着面颊滚到嘴唇上,嘴唇里感觉到泪水咸津津的味道。我不愿意让她看到我满面泪水的狼狈相,于是我双手抱住了她的腰际,头埋在她的腹部上,口里喃喃地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抚摸着我花白的头发,悄声地说,“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别记在心上,原谅我吧。”
我没有说话,李白那首“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的诗句,浮现在我的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