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重组后的恢复生产启动后,装备车间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鲁礼安还是采取传统的办法,就是包产到人,他还美名其曰学习农民的包产到户,每一个人包产到人,每个装配工完成三台车床的装配任务,得基本奖,第四台给予超额奖,第五台超额后翻番,第六台超额后翻二番,以此类推。以计件的方式,完成装配的台数越多,奖金就越高。这叫做“众人拾柴火焰高,人人头上有指标”。你只要走进车间,一台一台的床身,纵横有序地陈列在车间里,每一台床身的前面都有一个穿着天蓝色工装的男职工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工作,有的在铲刮车头,有的在安装尾座,有的在安装三杆。这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们是干不了这个重体力精度又比较高的工作;女职工只能做些安装电路板等辅助性的工作。这些男人们在一起工作,你看着我的进度比你快了,你就会抓紧进度赶上去,他看到我已经在收尾了,他就会奋起直追,努力跟上,谁也不愿意落后..。。就像丛林法则,一棵棵树木争着向上吸取太阳的热量,一棵棵树木也就茁壮地成长成材,一片葱绿浓荫的森林就遮天蔽日地形成了规模。
鲁礼安喜欢在这钢铁的丛林中穿行,像阅兵式一样走在一排一排蔚为壮观的车床中间,他有一种庄严感;他喜欢听机床试车发出的“轰轰”声,那“轰轰”的声音,意味着机床已经到了交验阶段,是振奋人心的声音;他喜欢看到小伙子们小跑着在紧张工作,他自己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连撒尿拉屎都要抢时间,怎么可能学坏。他相信“劳动是使人培养成钢铁的教育”这句名言。前几年,他当主任的时候,每天几乎有十几个小时泡在车间里;现在他上了年纪又有病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常常是在车间里转上一二个小时,就得回到办公室里养会儿神。
在鲁礼安的带动下,赵伟和胡春生也经常在车间里转遛。鲁礼安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帮后进,促先进,保中间。鲁礼安和胡春生是装配工出身的,装配的每道工序都是行家里手,看到那个职工一时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就直接上去帮助解决。赵伟也是个聪明人,鲁礼安和他谈过话以后,他坚持夹紧尾巴做人。装配的主要工序他插不上手,他就做些辅助性的工作,如搬运零件,上个皮带,配个尾座,让自己不闲着。车间职工们对他们三个领导的态度是基本满意,但认为管得太多太细太严,说装配车间是昆明第三监狱(昆明只有二个监狱)。
那天,鲁礼安正在看着黄毛交验一台机床。郑书记和马总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马总交叉着双手对鲁礼安说,老鲁,你们车间干的不错,我和书记是来向你们取经的。
鲁礼安说,抓主业这个方向对了,职工们的积极性起来了,还是那句老话,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马总说,重组对于南机和北机来说,都是一场考试。
鲁礼安说,马总,你们厂我从前去过,在沈阳的渤海路。从前你们厂和我们厂差不多,现在你们是鸟枪换大炮了。
马总说,还得依靠本厂的职工,依靠你们这些南机的骨干。
你的意思是以夷制夷?YN的历史就是这样的。鲁礼安的话中有尖锐的东西在里面。
马总笑了起来,你这个人说话痛快!你有点像我们东北人直爽,直来直去的。
我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想弯弯绕,那样累人。
你不怕东北虎会咬人的!
有什么怕的,西南虎也会吃人的!
郑书记向马总说,你不要见怪,老鲁就是这个脾气,不管不顾的,口无遮拦。
你我彼此都是虎,痛快痛快!马总主动地握住鲁礼安的手,然后又展开双臂拥抱了他。
站在旁边的郑书记说,我想起那首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他绘声绘色地唱起来。
逗得马总和老鲁都笑起来,歌词应为三只老鼠,怎么变成了两只老虎了,郑书记也会幽默了,这是他俩都没有想到的。
马总拍打着鲁礼安的肩说,老鲁,以后不许再你厂我厂的说了,我们都是一个集团的,现在我也是南机的人了,大小也是南机的董事长,听不得你南机北机的分彼此。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我一定改这个臭毛病。鲁礼安恳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