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安宫。
畅安宫位于紫禁城稍偏僻的一翼,却有着重要的功用。每年选秀时,都会有全国各地适当年龄的官家女子进京来参选,人数不下于百。这么多的秀女,皇上自不可能一个一个亲自看过。因此先由芳鸟司的内监们进行初筛,筛去品行不良,仪态不端甚至体有异味者,余下其中的合格秀女再由帝后亲自挑选册封。
今年便有三十位秀女得以面圣。
今日是她们在畅安宫居住的第六日,也是最后一日。明天她们将一起迁往长**,在那里度过面圣前的几天。在那里,她们每天将由教习太监和教习姑姑领着学习宫中的规矩,以待面圣。
现下,在畅安宫中,几个秀女正唧唧喳喳地说着话。
一个绿衣少女兴高采烈道:“我听姑姑说,长**离皇后娘娘和其他诸位娘娘小主的居所距离都不远,或许我们可以见到其中一二位呢!”
听她说话的是一个紫衣少女,似乎不耐烦,道:“娘娘小主不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女子,又不是神仙,有什么了不起!瞧你急的!”
绿衣少女见她不屑,也不恼,只仍笑嘻嘻地道:“当然与我们不一样。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我听说皇后娘娘就是最美的一个,如天仙下凡一般呢!”说罢,她紧张地照了照镜子,灰心道:“过几天真的面了圣,只怕我也会在皇后面前无地自容的。”
这时,只听房间的另一边有个女子冷笑了一声。声音极大,满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她。只见这个少女额头圆润饱满,乃老人们说的有福之相,双目晶莹剔透,光芒四射,鼻子挺拔俊秀,红唇也鲜艳好看。这五官合在一起,似有无限的活力。再加上她体态苗条轻盈,正是那《洛神赋》所说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只见她端着下巴,直直地走过来,对绿衣少女道:“霜华你真是无知,皇后娘娘再美,终究不受皇上待见。天下皆知,如今后宫中最得宠的,是佳婉仪和路昭容,依我看,我倒是更愿意见见这二位娘娘。”
另一个消息灵通的道:“如今还是吗?我可是听说,皇上被一个兰才人迷住了呢!”
这女子道:“那可未必!兰才人姿色照两位娘娘相差甚远,凭歌喉得宠。皇上不过是一时新鲜。再说,即便皇上宠她,她的好日子也不会长,后宫众人一定都在摩拳擦掌,欲除之而后快呢?”
霜华敬佩道:“若熙姐姐,看起来你对形势知之甚多呢!”
若熙道:“那是自然。若熙不才,却也想争得圣宠,光耀门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吗?”
霜华听了,懊恼地道:“姐姐是我们中姿色最美,出身最好的。希望自然大着呢!”
其余秀女都知道孙霜华所言,其实就是她们心中所想。林若熙出身将门,其父林敬颇受器重,屡立战功,是皇帝手下一员虎将。林家有三个女儿,若熙是次女,也是姐妹中出落的最明艳水灵的。有这样的人在,其余的人又有什么机会呢?
若熙却并不显出沾沾自喜,只道:“霜华妹妹过奖了。我们这一届的标青者,怎么也轮不到若熙来做。你难道没见到那个欧阳流莺吗?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她可是当得起这句话!”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一凛。欧阳流莺的容颜还在林若熙之上,而风格却与若熙大大不同。若熙玲珑可爱,虽有些自傲,但爱憎都是写在脸上的,是个刁蛮任性,但平易近人的女子。而欧阳流莺,却活脱脱一个冷美人,脸上永远都是一番清高莫测的表情,让人看不清虚实。若她真的心计深沉,可真无人能参透了。
本届秀女可谓藏龙卧虎,三十人中见着的几个就已经如此厉害,那没见着的,谁又知道有没有更美的!
眼见气氛尴尬,霜华忙岔开了话题,道:“若熙姐姐你说,佳婉仪的‘佳’可是封号?”
“是。婉仪闺名是史纤玉。”
“我听娘说,得宠的嫔妃若不是身份过低都会有封号,佳婉仪宫女出身尚且有封号,可路昭容是大家出身,为什么却无封号呢?”
若熙摇摇头,道:“我也奇怪这事。路昭容是丞相路征之女,也是正室所生,才貌双全,得了三年的宠,从嫔升至昭容,却一直未有封号。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话落,她走向了窗边,高昂着头望着天上挂着的月牙和繁星。她自幼争强好胜,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不曾输给过任何人。一入宫门深似海,面对还未可知的,进宫之后的生活,惟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要赢,她一定得赢。这并不是为了她家族的容光或个人的幸福,而只是因为要赢。
林若熙的生活目标,就是不停地树立对手,然后战胜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