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走到偏殿,正迎上秋涵愤怒的脸。
偏殿中,那雪白的柔纱被铺平展开,边上铺着另一层薄如蛛网的轻纱,是原本不曾有的。
桃蕊仍伏在床边细心瞧着,脸上也是愤愤的。
“想不到竟下了如此狠的手!”秋涵指着那衣服怒道。
“怎么?”
“奴婢已找人看过了,那白纱上淬了剧毒。如今是酷暑时分,这纱本是贴着身儿穿的。这是要主子的命啊,我们真是错看了这个何溥畅!”
“不是她……”凝云轻声道,“下毒的不是她,是她救了我的命,亦救了她自己的命……好一个一箭双雕,自兰才人开始,佳贵嫔倒真将此法玩的驾轻就熟了!”
秋涵不解。
凝云走近几步,轻轻抚过白纱边上摆着的那层轻纱,问桃蕊道:“这纱是新缝上的,是么?”
桃蕊答道:“是的。奴婢刚刚将它拆下。”
“有毒的是外面那层,是么?”
桃蕊点头。凝云这才对秋涵苦笑道:“毒是佳贵嫔下的,刻意借了溥畅的手送到毓琛宫来,一来知道若是长宁宫送来我必会怀疑,二来,若我中了毒,便也可借机除去溥畅这个眼中钉,别忘了,如今更得宠的,正是这个定不愿与她们为伍的晴贵人啊!”
秋涵这才明白了一些,仍道:“可方才晴贵人那口气,分明说……”
凝云指指那新缝上的轻纱,笑道:“穿了这许久,我才知道溥畅所言的‘有些不同’究竟是什么。秋涵,你不记得我以往穿这衣服时,每每总抱怨这纱穿着磨的紧,不舒服吗?”
秋涵回想了一些,确有此事,于是点点头。
“这轻纱必是溥畅缝上的,我方才穿时亦觉得舒服了许多。现在想来,正是它遮了毒,才让我逃过一劫啊。”
宫斗,或许凶险,却从不如战场上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般的光明正大。在这个脂粉和美貌统治的地方,一蹙眉,一启唇,依依裙摆的一扬,纤纤玉指的一点,人命便在转眼之中灰飞烟灭了,干净的不剩一丝痕迹。
美人朱颜上的胭脂红晕,可是由血染成的?
艳丽而剧毒的花儿,是否入画而不入药?
这是宿命,人人逃不出的宿命。
她是这样,那佳贵嫔亦是这样。
虽说龙胤对她的误解不啻是由佳贵嫔一手编织的,然而,如今落得心碎的境地,她亦只是怨他,恨他,遍体鳞伤后心中仍不能割舍地有着他。
对于这些同为女人的对手,如桃蔓,如佳贵嫔,甚至如若熙,如皇后,再怎么斗,她总是存着一份相惜之心的。
老天作证,她在她们各不相同的杏眼凤目中看到过同样的企盼——爱与被爱。
然而,存着这份心,就逃不出后宫的宿命,她一直如此认为。
不过,溥畅是不同的。
溥畅,她微笑道,多好的名字啊——弥漫于天地之间的大气。不知怎的,她隐隐觉得,若真有人能逃出这宿命,就会是她了。并不需要走出六宫,这女孩儿的魔力,便是无形手之中化解未知的险境。
这无形之手,是老天对她一颗玲珑的一尘不染的善心的回报。
无意解了佳贵嫔的奸计,便是证明她的第一桩。
圣泽宫,锦阳殿。
“不错。这样做果然能使各方都满意。”龙胤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握住了若熙的肩膀。“若熙,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缜密周全,真是让朕自愧不如了。”
“臣妾一届小小的嫔位,只愿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排忧,区区愚见,让皇上取笑了。”若熙的兴奋怕不会少于龙胤。这话虽然谦恭,她的脸上却写满了大言不惭的得意和急切非常的贪婪。
龙胤听出了她话里的要求。
他故意以灼灼的目光直视着若熙的一双杏眼。
若熙毕竟还没修炼到不形于色的地步,让他成功地发现了一些异样。
想若熙虽然有些小聪明,却从不是那等有谋的人,何以今日忽然变智慧了?大概是这鬼精的孩子从哪里听了一计,刻意拿来讨他的欢心才对。但因为难题得解,他的心情甚好,所以决定不去深究,干脆顺水推舟,送了她这份大礼。
“你这孩子……好,明天朕就下旨,加封你为顺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