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毓琛宫。
溥畅手中捧着凝云的衣裳,身后跟着自己的侍女茵儿,兴冲冲地大踏步走了进来,见桃蕊在外殿打扫着,便笑盈盈地问道:“昭容姐姐在不在?”
桃蕊见是晴贵人,忙行了个礼。她亦听了秋涵转述在景澜宫中的来龙去脉,便知这晴贵人是真心对凝云好的,于是这礼竟也行的恭敬十分,笑答道:“小主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报。”
溥畅并茵儿走入正殿中,借着等待的功夫,正赏着西墙上悬着的明前玉燕报喜图,凝云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秋涵和桃蕊,见了溥畅,忙拉过她真诚道:“这是怎么说的?该是我去找妹妹道谢才对,倒劳妹妹了。”
溥畅仍是微笑,递过手中的衣裳,道:“溥畅认为对的事,自会真心去做,哪里要姐姐道谢?”
凝云定睛一看,正是她那天去景澜宫请安穿的宫服,神色黯然了起来。
秋涵见状,知道溥畅是好心,倒勾起凝云的伤心了,忙接过衣服,打圆场地笑道:“谢贵人小主费心。”
溥畅见凝云神色有变,微笑僵了一些,似是有些后悔,又有些不甘,转而安慰道:“溥畅并非要牵动姐姐的伤心事,只是……唉……姐姐穿穿看吧,和以前……有些不同呢。”说完便拉起茵儿逃也似的跑掉了。
凝云望望她的背影,苦笑了,心道:这个孩子倒是一片好心,却不知道这衣服她是如何从长宁宫拿回来的?又如何“有些不同”呢?
半晌,她凝视着那记载了她耻辱和伤心的华服,释然了一些。
“主子别伤心了,秋涵知道……”秋涵小心翼翼道。
“我并未伤心。衣服倒罢了,既然有人是真心的,我又何必为负心人伤心?”
秋涵知道她的心痛,便叹了口气,温声劝道:“如今真相大白,主子亦明白皇上是因人设计才误会了主子了罢?”
“若他心中真的有我,怎会被人误导。话是他说的,手也是他动的。桃蔓不曾强迫他做这些。”
“人非草木。若主子是皇上,在那样的局面下,主子不会误解吗?如果主子亦会,又怎能怪责他呢?”
凝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惊讶目光看着秋涵。
“秋涵,你竟句句为他。”
“秋涵不想主子心碎。”
“你如何断定我会为了他心碎?如果我爱他,我自己竟会不知道?”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主子对皇上的爱,秋涵都看在眼里,是主子不自知罢了。”
凝云苦笑。秋涵哪,善解人意若你,仍看不清桃蔓,更是看不清我。那日佳贵嫔的指责仍在她耳边。从那以后,她也想了很多。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被贬为婕妤,本已心灰意冷,后来是为何,如何重得圣宠的?”
“当然记得。”秋涵微微一笑,眼中满是骄傲,“安妃娘娘讲述的故事让主子重拾了对皇上为人的佩服和仰慕,主子的才情唤起了皇上的旧情。”
“是了。我想让他重新喜欢我,是因为我想让他认同我的为人,认同我的才华,这难道是我对他有情吗?他为了我奇思妙想的‘春夏秋冬’,诗意纵横的‘芳晴明瑶’而喜欢我,为了我的‘四季诗’而喜欢我,这难道是他对我有情吗?我们互相敬佩对方的为人,互相倾慕对方的才华,到头来是我算计他,他亦为别人伤我,这难道是我们之间有爱情吗?”
主仆二人皱眉不语很长时间,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凝云深叹了一口气,又是一股血气冲上喉头,她抓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地咳着。秋涵忙端来了水,体贴道:“奴婢一会儿就去找太医,这次主子的病真的有救了。”
“不用了,我们出去走走。”
话落,她指着那碧蓝诃子乳白纱,笑道:“我倒真想穿穿这衣服,瞧瞧有何‘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