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篪对太皇太后耳语了句什么,她沉重点头。
他随即离去。
内殿的人或许什么也没有听到,身在外殿的龙篪、然达琳、林若熙却毛骨悚然地听到了宫门外传来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而是很多的人。人喊叫的声音,马嘶鸣、扬蹄的声音,房屋倒塌的声音;薄薄的窗纸上,火把、人影跳动着,火光、血光冲天。
龙篪知道情况不妙,手按在剑上,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如今他不能出去,整个圣泽宫的人只有不到一百名御前侍卫和他来保护了。
但他不明白,叛党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从午后到黄昏,再从黄昏到现在,一切调兵遣将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孙增并没有来报任何异常情况。龙胤手中的兵权,加上他手中的兵权足够力保城门不失了。
这时,圣泽宫紧闭的宫门被撞开了。龙篪下意识地挺剑出鞘,却发现来人是孙增的副将。
“四王爷!大事不妙了,乱党入关了!”
“怎么回事?”龙篪不明所已。“整个下午我都在和皇兄商议排兵布阵,如今的城门外应是层层封锁了。”
“的确是层层封锁!但贼党装扮成了御林军的样子!”
龙篪摆摆手。“这一点皇兄早已想到了,所以城门处才设监岗。今晚城门内外的御林军,每一名都应是经过身份对证的。他们怎么可能进来?”
“那一队人与验查的人说,是皇上紧急召他们来的。”
“验查的人也信了?”
“不信不行。”
“什么意思?”
副将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看内殿。依旧一片混乱。“贤妃还在这里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
“或许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龙篪愕然。
“叛党手里,”副将道,“拿着先皇赐给路丞相的玉牌。”
偏殿。
然达琳和林若熙被告知老老实实地留在偏殿中,龙篪不指望她们做什么,只不要添麻烦便好。尤其若熙如今有着身孕,胎气一直不稳,现在被困在了圣泽宫中,也是无法可想。
然而,龙篪忽略了一件事——不论是弼宸公主,还是芳贵嫔,都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
耳听着飒飒风声,眼见着火光冲天、血色噬夜,她们知道,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若熙来回踱着慌乱的步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达琳只觉喉头发涩,发根直立,恐惧自心而发,却仍端端定住,冷静道:“如此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叛党……我清清楚楚听到了这两个字。”
“我要去听一听。”若熙恼道。
她蹑手蹑脚地靠在房门上,听着龙篪和副将的谈话。然达琳稍稍犹豫了一下,也附耳过来。外面太吵,里面也吵,因此龙篪的话很难听清,然而两人还是设法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足以推知当前形势了。
自东华门进来……全靠了玉牌……御林军反被他们堵在城外……他们应该会抢时间,在御林军破城而入,包围他们之前,直接来找皇帝的寝宫……现在大概已到延僖宫方位……我们目前的人手撑不到太长时间……
延僖宫?然达琳脑中嗡的一声。
秀殷回来之后一直住在延僖宫。叛军会不会知道那是公主,当朝皇帝的妹妹?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然达琳心惊胆战,她知道一般叛党会做的,无非擒王篡位,杀人掠地。目前所有的守卫肯定都已集中在圣泽宫了,谁会去保护延僖宫的人呢?
她是李拓的妻子。
她怀着李拓的孩子。
这不行!
然达琳想去打开窗户。若熙急道:“你疯了!他们会往里面放箭的!”然达琳毫无反应,一扇窗户打不开,又去摸另一扇,竟也开不开。
她急的抓耳挠腮,登时抽出了腰间的瀛部圆月刀。若熙急了,抓住她的胳膊,叫道:“你要干什么?他们会发现我们的!”
然达琳一把甩开她。“别挡着我!我要去延僖宫。”
“延僖宫?”若熙不知所措,“你没听他们说叛党正在那里?喂,你……”见然达琳用剑去劈窗户,她又大叫了起来。
这木制的窗框竟十分结实,然达琳用上了十成的力气,狠狠地劈下去,终于有些松动了。若熙还在哇啦哇啦地叫着,她不耐烦地猛然转身,剑锋就撂在了若熙脖子上。
“帮我从这里出去!我要去救秀殷!”
若熙见然达琳一双凤眸如今凝了她从未见过的惊慌,玉颈上几道青痕高高隆起,霎时懵了。
风定片隙,话犹在耳,若熙心中竟陡然生了一种敬意。
许是小肚鸡肠,勾心斗角已太久了,她不曾记得世间是真有如此一种无私之爱的。
“用那椅子。”片刻思索,若熙纤指一扬,指向偏殿中的红木椅。
然达琳明眸微微转动,立时明白了,转身疾走几步,双手执起木椅,猛地一掷,椅子出手,窗框应声断裂。
提起裙摆,她如小鹿一般敏捷地跃上了窗棂,正欲跨出窗外,眼角却见林若熙一张俏颜苍白起来,眼中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若熙只觉身上一阵不适,却不以为意,只定定地看向然达琳道:“我林若熙生平头次与人说如此的话——然达琳,我是真心地佩服你。帮我带把剑回来,我要让叛党尝尝我的厉害!”
二人对视片刻。
外面仍烽火连天。
然达琳用力点点头,消失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