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好像明白了。”龙胤双手抱胸,无奈地看着秀殷,“堂堂天朝公主为了一件衣服,与瀛部公主动起手来了,是不是?”
“本也没什么,”她用力跺着锦阳殿的波斯地毯,“可她实在目中无人,二哥去问溥畅嘛,那个然达琳有多……”
龙胤高声打断了她,“溥畅自然是护着你的,不需劳这个神。‘那人’又是怎么回事?”
秀殷恨恨地答道:“‘那人’就更是目中无人了。看上去也似个穷凶极恶的。”
“身材高大魁梧?四方脸,浓眉大眼?年纪轻身手好?”龙胤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二哥怎么知道?”
龙胤挥挥手,示意她不要问。“回你的公主府去吧。”他气道。
秀殷微微有些委屈,然而也不敢说了,跳下椅子,大步跨出了殿门,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龙胤被小妹妹的愤怒逗笑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觉着疲劳减轻了些。
他一直让自己忙碌,更忙碌。他怕一停下来,就会回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和那个夜晚后他一直在做的噩梦。
梦里面的珍儿与朋月宫中的欧阳流莺一样,苍白的脸,泪流满面。
我才是你最爱的人……
不要……不要离开我……
这时,云儿会忽然跳出来,咳喘着。
皇上要抓臣妾回去为怀欣皇后赎罪,
皇上要臣妾在毓琛宫那座监牢里做一辈子的路妃,
皇上心里从来都没有过臣妾。
然后她就那样跑开了,长长的黑发在飘荡着,消失了。他想去追她,然而他不能丢下珍儿。上次他丢下她时,她陪上了如花似玉的生命。
毓琛宫。
凝云今日又是气躁的紧,故没去畅音阁,错过了这场戏,倒还真有些可惜。
斜倚绣屏,她含着些好笑的兴致,一面提笔写着字,一面听着秋涵的讲述。
她七分是惊,三分是喜。惊的是无巧不成书,在京城的一个寻常茶馆中,竟然发生了两个公主,一个妃子和一个将军的交集,老天爷的安排可不有趣;喜的是她初见然达琳就认定她不是个普通人,如今果然不是个普通人;两人对彼此已有明显的好感,既然她往后将留在宫中,说不定是个可交的知音。
“早知道我亦去看戏了。”凝云笑道,“这戏好看的紧。”
“那瀛部公主也这样说的呢。”秋涵忍俊不禁,“听说,这公主是个才貌双全又有胆识的主儿!连万岁爷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要我说,幸亏没做贵妃,不然……”
“不然什么?”凝云一点她额头,嗔道,“担心你的好主子不是对手么?”
旁边正拨炉碳的桃蕊插话道:“哪能呢?就凭万岁爷对主子的心,别人断断不是对手的!”见秋涵瞪了她一眼,她吐吐舌头,灰溜溜地退下了。
秋涵一回头,便瞧见凝云那只提笔的手微微抖着。墨珠滴落,浮开在渗黄的宣纸上,慢慢成了一片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