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本来与他无关,他也不以为意。只不过,自从东涵听过故事之后,心中却存了诸多疑惑。
仔细想来,总宗被灭的时间,似乎与那中年文士与那矮胖子相斗之时非常接近,也不知有无关联。
再者他对无极大陆不甚熟悉,也不知道那李师兄口中所说州名之所指,只留下了一头雾水。好在他并无追根问底的习惯,过得一阵,也就渐渐的放下了心事。
这半年来,他也曾经练过《乾天神诀》,也不知是不是他练得方法不得当,反正这半年来是毫无进展。甚至是《碧波神诀》他也尝试着练了练,谁知也是无甚反应,偶尔练出一丝凉气,立刻就化为乌有。因为无人指点,他也不知其中因由,只得将疑问放在心底。
这半年来他制作阵旗到是十分顺畅,学会制作阵旗之后不到两个月,他就能每三日制作一面阵旗,甚至到第四个月的时候,他就能两天制出一面阵旗,这样一来就远远超过了他的任务需要。
虽然材料有时耗费较大,不过他掌控尚算合理,倒也并无浪费。
多制作出的阵旗可以换取许多东西,除了凡俗的钱财之外,还能换取假期、材料等,当然都是普通货色。
但是有一次有人告诉他,若是核心弟子,可以用每十面阵旗换取一小袋元晶石粉末,据说只有一点点。闻此他却欣喜若狂,因为拓拔嫣然送给他的元晶石粉末不多了,他早就为此头疼了。
为此他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答应以十三面阵旗换一代元晶石粉末,这才求得一核心弟子的帮助,换取了两小袋元晶石粉末。虽然极少,他却已经心满意足,须知来日方长,终有一日,他会得到更多的元晶石,以此来进行阵法组合的规律摸索。
如今他已经知道,基础阵法数量着实不少,共有二百六十四种。若考虑其中两两组合,数量就已何其之多,更不要说更多数量基础阵法的组合了。
他心中常想,也不知那些前辈是如何进行尝试的,居然能将如此多的阵法图案组合成功。
须知阵图与阵图之间的组合并非易事,比如拓拔嫣然送给他的《阵诀》中记载的阵法中有两种,即是烈火阵与寒冰阵,这两种阵图无论组成、功用都截然不同,若是强行组合在一起,立时便会爆裂开来。反之,若是用另外一种叫做离水阵的阵图与寒冰阵进行组合,则阵中的寒气将威力大增,若身在其中,哪怕身穿厚实的皮袄,也会在片刻之间就被冻僵,实在诡异之极。
东涵本来性格坚韧,自从换的元晶石粉末后,白日制作阵旗,有暇时便将《阵诀》中的四十多种阵图拿来组合着玩,虽然大多数是失败收场,但是也让他得出了不少心得,倒也并非一无所得。
冬去春来,他到阵旗宗已然九月有余,身子长高了些,人也稍微壮实了,毕竟正是长身体之时,又每日按时吃饭,一切都如黄仔波常说的:很好很好!
说起吃饭,他终于见识到了黄仔波口中那“很好很好”的覃大婶,那覃大婶看上去也才四十许人。他第一次见那覃大婶时,她穿着普通的乡村妇人的衣服,他便以为定然是从哪个山下的村庄中请来的,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她做的饭菜确实味道不错,正如黄仔波所说的:“很好很好!”
正是春雨绵绵的季节,这一日,天上又下起了小雨,东涵制作阵旗忘却了时间,待得阵旗做完之时,已是下午丑时三刻时分。他这才感觉腹中饥饿,只是此时并非开饭之时,去厨房只嫌太早。
他自行到所住石屋中组合阵法,谁知今日不知怎的,一连组合了数次,居然未得一次成功,他心中闷闷不乐,却又感觉饥饿更加凶猛了三分。
他见诸事不顺,心想:“我先去厨房试试,若是有剩菜剩饭,只需干净,我吃些却是无妨。”于是收起阵旗,锁好木门,径直往厨房而去。
十分幸运,东涵进门后就发现,厨房中留守之人正是覃大婶,她一人坐在一个石凳上,正在发呆。东涵恭敬的对她道:“覃大婶?”覃大婶两眼发直,显然并未听到东涵的叫声。
东涵生怕惊醒了她,便忍住腹中饥饿,坐在一旁石凳之上,脑中不断推演阵图组合的搭配。
过得小半个时辰,正在东涵饥饿难耐之际,突然听得那覃大婶道:“你是饿了吗?”东涵一愣,这才发现覃大婶已然醒来。
他立刻站起身来,对覃大婶恭敬的道:“覃大婶,真对不起,今日我制作阵旗忘记了时间,此时才发现已经饥饿之极。不知大婶是否方便,帮我弄点剩菜剩饭,能填饱肚子即可。”
那覃大婶微微一笑,道:“方便,十分方便,你倒是帮我解决了一桩为难之事。”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东涵心中微感疑惑,不知自己此时来吃饭,却到底帮她解决了什么为难之事。过了片刻,听到厨房中传来阵阵切菜的声音,东涵站起身大声道:“覃大婶,不用如此麻烦,只需热些剩菜剩饭即可,不用重新做过。”
那覃大婶仍在切菜,也不知是否听到。东涵无奈,只得重新坐下,心道:这覃大婶还专门为我一人做饭做菜,倒真如黄仔波所言,很好很好。
厨房中不时传出阵阵炒菜的声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听得覃大婶将菜盛盘的声音传来,东涵立刻正襟危坐。
果然,只见覃大婶端出一个盘子,其上饭菜皆有,正是东涵最爱吃的羊肉炒酸萝卜,还有一碗猪骨汤,登时满室飘香,显然覃大婶做的十分用心。
东涵不好意思的道:“多谢覃大婶,我没想到此时如此麻烦,真是……”想到除了自己父母曾对自己如此体贴,便再无他人,如今却又多了这位覃大婶,心下感动,不禁哽咽起来。
覃大婶柔声道:“不麻烦的,我还要多谢你,你快些吃吧,过会儿就凉了。”
东涵闻言,心中微觉不安,只暗自疑惑为何覃大婶做吃得给自己,却还要多谢自己,但其时腹中饥饿难耐,只得按下心中疑惑,吃起了饭菜。
那覃大婶就坐在对面的一把石凳之上,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这东涵吃饭。东涵饿的很了,又遇着自己爱吃的菜肴,一时也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吃得好不狼狈。
那覃大婶默默看这东涵,眼中尽是温柔,一点也不嫌他的吃像难看,反而取出一块手帕递给他。东涵默默的接过手帕,心中不安却更强烈了三分。
只见这手帕用料讲究,制作精美,干净整洁,普通村妇如何用得?他摇摇头,又将手帕递还给覃大婶。
覃大婶轻声问道:“怎么了?嫌我的手帕不干净么?”
东涵摇摇头道:“不是的,恰恰相反,我就是觉得这块手帕太也干净,实在不忍心用它擦拭嘴巴。”
覃大婶道:“马上我便要用你的血,给你用一块手帕又有何妨碍?”
东涵大吃一惊,霍的起身站起,一时动作过大,撞到了身前碗碟,只听“乓乓”连声,几个盛放饭菜的碗碟在地上摔的粉碎,未吃完的饭菜撒的到处都是。
覃大婶柔声道:“你怎的如此不小心,碗碟摔碎了倒是无妨,这些饭菜你却还并未吃完呢!你若不吃饱喝足,等下我用了你的血,你只怕就要晕倒过去。若是就此性命不保,那该如何是好?”
东涵心中惧怕之极,这妇人说话声音娇柔动人,偏偏从她口中所吐言语惊人之至,实在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东涵忍不住颤声道:“覃大婶,您在说什么疯话?无缘无故为何要用我的血?难道您今日病了?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胆子小,经不得吓的。”
覃大婶又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是知道的,可惜了,孩子,你记住,在这个世上,好人都是不长命的!”
东涵道:“我自来当您是长辈,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亦可好好商榷,总能相处妥当之策。”
覃大婶柔声叹道:“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没用的。我的孩儿受了伤,必须以相应精血长期饲养,才可保得性命,如今能碰到你,也算是我孩儿的幸运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说道:“看到你,我总想到我的孩儿,若是我的孩儿没有受伤,应该比你还要大些,现在只怕有二十岁了。只是我命苦的孩儿,他直至今日也没有能亲口吃上他的亲娘为他做的饭菜……”说着豆大的泪珠便从脸颊滚滚而下,她竟然掩面哭了起来。
不过片刻,就见她的眼睛红肿一片,显然是真的伤心,并非故作姿态。
东涵听到她的言语,已然惊呆了,若真如她所说,那她的孩儿已经病了至少十多年了,难道这些年她都在给孩儿输送血珠?那该有多少?念及至此,心中更是骇然。
求生之念渐渐升起,东涵抱着一丝侥幸的问道:“覃大婶,若是什么精血都可以,那您完全可以找到很多替代的,比如猪呀、羊呀,不一定要找我啊。”
覃大婶止住哭声,连连摇头道:“不是所有的精血都可以的,必须是人的精血。而且必须是血液没有冲突之人才可以。”
东涵无奈,只得追问道:“那您怎知我的血就可以呢?”
覃大婶道:“这近二十年来,我不知偷偷取过多少人的血,也不知做过多少尝试,这世上的人虽多,可是要找到与我孩儿不相冲的血,却是不甚容易。”
东涵听她说“不是偷偷取过多少人的血”,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初入阵旗宗时,曾听黄仔波说过,他在厨房吃饭时流过血,那是便是这覃大婶为他裹伤的,那定然便是这覃大婶在偷取他的鲜血。却不知她又是何时取了自己的鲜血。
他眼睛瞄着厨房出口,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趁着覃大婶痛哭之际溜之大吉。
覃大婶突然抬头瞪视着东涵道:“你现在是不是想逃走?”东涵心中不免一惊。
只见覃大婶脚下微动,一块碎碟片就此激射而出,谁知在那厨房门口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罩,那碎碟片正好撞在光罩之上。却见那光罩纹丝不动,碎碟片已然化作粉尘,就此落在了那厨房门口的青砖地面之上。
东涵不免骇然,如今才知这覃大婶居然具有如此实力,对此人心思更是佩服,她既知自己身上并无半分内力元力,却仍然不放心,还在厨房之中布下阵法,生怕自己趁她不慎逃走,她追赶不及。
覃大婶见东涵脸色大变,又道:“你放心,暂时我不会要你的性命,我也不想多造杀孽。若你的血能够救得我的孩儿,我不但不会伤你性命,还会给你一场造化。”
东涵此时心中了然,今日自己被困只怕已成定局。又想起自己刚进门时,她跟自己说,今日自己帮了她一个大忙,却不知又是所指何事了。
谁知他刚刚转过念头,那妇人已然猜到他的心思,只听她解释道:“若非你今日突然单独过来,此事还当真是难办啊!”东涵猛然醒悟过来:“我的确该与其他伙伴一起过来的,否则应该不至于落得如此进退不得的地步。”
覃大婶的声音却突然一寒,厉声道:“哼,你莫要想的太多,我也只是说此事难办,并未说办不到。若是你总是与他人一起过来,说不得,我只好将其他人全部杀了,再将你捉住,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顾不得了。”
东涵心道:“是了,以你的本事,只怕是能说到做到的。”不敢再多言,只是摇头不已。
那覃大婶道:“你也莫要怪我,须知这十九年来,准确的说是十八年九个月十三天以来,我不知做过多少次这种事,这次来阵旗宗本来只是机缘巧合,根本未想到会遇到你,更没有想到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东涵又道:“我们如今都在阵旗宗内,若是我二人突然同时失踪,只怕会引起其他几位长老的疑心,到时你也未必好过。”
那覃大婶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所以等下我就会去找姓郜的管事辞工。至于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又无人管教,一时贪玩跑出山去,又失足摔死在山涧之中,也是平常之事,谁人会管。”
东涵见她一副胸有成竹之态,显然事事都已想好退路,心中只剩苦笑。
覃大婶见东涵无言可对,柔声道:“马上厨房其他人便要来了,只得先委屈你一下了。”说着伸手在他身上连点八下,封住了东涵的八处穴道,东涵只觉一阵酸麻,渐渐的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