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中年文士在酒楼二楼窗口摇着折扇,正自笑的欢畅。司徒蓝被这文士打断了话头,又见他大笑不已,心中极为不悦,问道:“阁下不知是谁?又不知有何可笑之处?”
那文士悠悠的道:“无他,我笑这世上庸医不少,却不自知,居然敢自称神医,不知羞啊不知羞,哈哈……”他虽未点名道姓,但说的就是司徒蓝,围观众人自是人人清楚。
司徒蓝大怒,他跳着脚指着那文士道:“你是何人?竟然如此羞辱于我?”
那文士笑道:“就凭你这庸医,怎配问我姓名?可笑啊可笑!”
司徒蓝骂道:“哼,不知是哪里来的狗/杂/种,也敢在壶城闹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文士对司徒蓝的讽刺威胁全然不以为意,道:“你不是司徒‘神医’吗?这里众人刚才人人听得清楚。莫非你患了失心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哎呀,你快些给你自己把把脉,看有无问题。”
众人听他讥讽司徒蓝,都暗暗好笑,却是不敢笑出声来,生怕司徒蓝恨上了自己。
司徒蓝尚未说话,张进已经接过话头,大声道:“你这文士好生无礼,司徒神医医术无双,他大哥司徒德操更是壶城,不,是东隐国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岂是你这等无知之人能了解的。”
那文士道:“哎呀,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我开始有点怕了。”张进点头道:“知道怕了就好,还不快快向神医道歉,若是你能诚心认错,司徒神医心情一好,说不定只砍你一只手便放过你了。”言语中猖狂之极。
那文士将手中折扇一收,皱眉道:“哎呀,我有两只手,到底是让你砍右手呢?还是让你砍左手呢?这实在是让我为难啊!”
张进冷笑道:“哼,要我说,阁下何必如此为难?干脆将两只手都砍了下来。”
那文士颔首道:“说的真有道理,不错不错,这人年纪大了,就是没有年轻人想的简单,很好很好,就这么办。”说着似乎挥了挥手,众人立时便听到一声惨叫传了出来,竟然是张进的声音。
众人一回头,果然便见到张进双手齐腕而断,浑身是血,正在地上边滚动边惨叫,至于他的手腕是如何被那文士切断,人人均未注意。
再看那文士,仍然立于酒楼之上,似乎从未动过。立时便有人颤声道:“暗器,这人使的暗器……”众人大惊,纷纷避让,生怕这文士暗器乱发,误将自己的手腕切下。
周围众人未见张进手腕如何被切断,东涵却瞧的清清楚楚,那文士只挥手之间,便有两道气劲激射而出,张进手腕因此而断,却哪里是什么暗器?而当时张进身边尚有数人,但是气劲却连这几人的衣衫都未擦到,劲力之准让人叹为观止。
李穆云一把扑到张进身边,取出金疮药便要替他裹伤,张进突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司徒蓝心中骇然,全身更是抖个不停,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文士惊讶道:“咦,这位怎么如此不小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爱惜才是,你看你!年轻人就是冲动,才说要砍下自己的双手,这就做了,心急,太心急了!”众人心中腹诽道:人家明明是说要砍下你的双手。
那文士又对司徒蓝道:“这位医圣,诶?你怎么全身抖个不停?莫非是冷的?年纪大了就要多穿几件,你看看我,你该多学着点。”
边说还边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只见那长袍随风而动,显然并不厚实。围观众人中有人答道:“他可不是冷的,他是……”话未说完,便见那文士一抬手,众人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又要发暗器,纷纷退让。
谁知那文士只用手扶了扶额头,众人松了口气,只觉得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那文士似乎是觉得司徒蓝让他头痛不已,皱眉道:“不是冷的?那是怎么回事?”众人虽然心中都知司徒蓝是被吓的,但如此煞星便在眼前,又有谁敢再回答什么。
那文士突然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定然是病了。唉!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到处乱走,抛头露面的,也不怕闪了腰,没事在家喝喝茶,聊聊天,多好!非要出来吹风淋雨,真是的,就是想让我操心。”说着还摇头叹息不已。
司徒蓝此时已知此人绝非常人,他故作镇定的道:“阁下不知姓甚名谁,不知能否赏面告知,免得我大哥问起今日情形,却还不知高人名讳。”
那文士笑道:“怎么?你如此心急打听我的事,是何意思?莫非是想找我医治你的癫病?”
司徒蓝心下无奈至极,却恨起张进夫妇二人来,早知就不接受这两人的那五十两银子,弄的自己如今骑虎难下,自己折了脸面不要紧,却丢了司徒家的面子,若让大哥司徒德操知道,自己免不了一番责罚。
要知他虽是司徒德操的二弟,两人却并非一母而出,平日自己倚仗司徒家的名声,开着医馆骗吃骗喝,早已让司徒德操心生不满,若是今日之事传入大哥耳中,自己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正在司徒蓝胡思乱想之际,从街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不知我司徒德操可配问阁下的名讳?”众人定眼看去,只见一大群人正向酒楼行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头发黑中带白,身穿一件深绿色员外服,脚上一双青色皮靴,脸上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目光深邃,正定定的看着那文士。
那文士大笑道:“原来是顶顶大名的‘东北狮王’司徒德操来了,我还道是谁呢,看你这气势,与我家后院那个打铁的一样啊,哈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说着身体一闪,便站在了段刚和东涵身侧。东涵心中一凛,这人是如何从楼上下来的,竟全然没有看清。
围观众人都往后退了几步,显然也对这文士诡异的身法忌惮不已。
司徒德操听这文士羞辱自己似他家中铁匠,却并不气恼,反而谦虚道:“什么‘东北狮王’,只是江湖中人给我几分薄面,乱喊罢了。只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文士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青色的铁牌来。众人见那铁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正中绣着一个“罗”字,正猜测其中有何特异之处,便见司徒德操脸色微变。
众人心知这铁牌必有古怪,正要仔细看清这铁牌有何特异之处,那文士却已经将铁牌收了起来。
司徒德操拱手道:“今日罗长老到此,司徒德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莫怪。”那文士道:“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今日我遇见了一件不平之事,还要向狮王请教一二。”司徒德操愕然道:“不知是何事?”
那文士指着东涵道:“呵呵,这位小兄弟看的十分明白,听得也十分清楚,不如就请他向狮王兄讲解一二吧!”东涵心中愕然,怎的此时将自己推了出来。
那文士又对东涵道:“小兄弟,不需有任何顾虑,狮王在此,定然会为你和你的……伯伯主持公道。”
东涵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只是中间听到的两人对话,却改为偶然在路边听到路人的对话。
待得东涵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那文士伸手在那孩童后颈处一拍,那孩童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待得认出段刚正在身旁,便向他伸出双手,娇声喊道:“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段刚赶紧将女儿抱在怀里,一时百感交集,连声安慰。
众人直到此时才知事情原委,都指责张进和李穆云夫妇二人,甚至有人上前对两人拳打脚踢,打的李穆云连声惨叫,片刻之间,便鼻青脸肿,鲜血处处。东涵心中微觉不忍,又想到两人之前的恶行,这才熄了上前阻拦之心。
司徒德操向司徒蓝问道:“你又为何在此?难道也在此帮忙为恶?”司徒蓝连忙分辨道:“我也上了这两人的当,他们告诉我,这孩子是他们的远方侄女,被恶汉打伤了,这才出手帮忙,谁知这两人如此奸猾,竟然撒谎骗我,我……我一时不查,确实相信了他们。”
突然那文士伸手向司徒蓝抛出了一颗药丸,司徒蓝下意识便伸手接住了,那文士微笑道:“你的丹药先拿去,这种迷魂丹味道怪异,闻过一次便不会忘记了,下次莫要再把丹药弄错了。”
司徒蓝悻悻不语,只将那丹药装入瓷瓶,收入怀中。司徒德操厉声道:“你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竟然被两个黄口小儿骗了,若不狠狠责罚于你,我司徒家的脸面如何保全。从今日起,你就结了医馆,到祖宗祠堂给列祖列宗烧香磕头,一年之内不得出门,一应用度全部削减,只满足吃喝即可。常德,你这就带着二老爷去办这件事情。”
司徒德操身后一人高声答应,正是司徒家的管家李常德了。司徒蓝求饶道:“大哥,你不能这样啊!我再也不敢了,你……”
司徒德操喝道:“还不快去,便罚你三年之内不得出门。哼!”司徒蓝不敢再说,只恨恨的看了东涵和那文士一眼,这才随着司徒家的管家而去。
待得司徒蓝走远,司徒德操对那文士叹说:“唉!家门不幸,让罗长老看笑话了。”
那文士一指那已经晕倒在地的张进和正在照顾他的李穆云道:“那这两人,不知该如何处置?”
司徒德操对身后一人道:“浩天,你将这两人拿下,关进水牢,怎么处置便由你来决定吧!”
那浩天正是司徒德操的二儿子司徒浩天,年方二十三四岁,长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只听他郎声道:“爹爹放心,若这两人不将过往恶行全部交待清楚,我必让这两人受尽折磨而死。”
司徒德操颔首道:“不错,你办事稳妥,我很放心。”司徒浩天招呼家丁,不理李穆云的哭闹,将两人用绳索捆好,带了下去。
那文士对司徒德操一揖道:“德操老弟处事公道,罗某佩服佩服。”语气诚恳,且改了称呼,哪里还有丝毫癫狂的模样。
司徒德操道:“本该如此,倒是在这壶城之中居然有如此奸恶之徒,我却一无所知,实在惭愧。”说完先对身后一人吩咐两句,这才对围观众人一抱拳,高声道:“多谢各位英雄援手,如今事情了结,不胜欣喜,各位古道热肠,我司徒德操好生佩服,如今已到饭点,我已吩咐在浩天酒楼定下酒席,请各位务必赏光,喝上几杯水酒,让我一尽地主之谊,顺便认识各位英雄,大家这便请吧。”
众人忙道:“这如何当得?”司徒德操又道:“各位若是不去,便是瞧不起我司徒某人。”
众人只得道:“东北狮王果然豪气干云,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司徒德操口中谦逊,向众人一一行礼,又有人道:“司徒先生不一起前去吗?”
司徒德操笑道:“各位先去,我如今遇着贵人,尚有要事相商,稍后便到。请各位海涵一二。”众人都道:“不妨事,您只管去忙,我等先行一步。”说着便一路赞着司徒德操,在司徒府家丁的带领之下向浩天酒楼而去。
待得众人离开,只余司徒德操、东涵、段刚父女与那文士立在当地。司徒德操道:“三位若无要事,也可同去。”那文士道:“我尚有要事,需往西一趟,就不打扰了,今日之事只是我一时兴起而为之,并非针对司徒老弟……”
司徒德操摆手道:“罗兄何必如此,是德操未管好自家人,才惹出了此等祸事,与罗兄何干?”那文士道:“人力有尽时,德操老弟不必在意。如我等星……咳咳,之人,眼看着那些恶人为恶,却又能如何。”说着便是一叹,显然很多话不好说出口。
司徒德操低声道:“罗兄,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让你出马,据我所知,能麻烦你们星……咳咳,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
那文士没有回答,只是一叹,又转头对东涵和段刚父女道:“你们可有什么打算?”段刚道:“我们父女来此只为了寻找风坡镇,为我娘子寻找失散的父亲。”
司徒德操道:“风坡镇我知道,出了壶城西门沿着一条小道向西南方向走上三天,便能寻到。若你雇上一辆马车,只需一日便能赶到。”
那文士道:“司徒兄不愧是本地的龙头,‘东北狮王’之名名不虚传,连如此偏远小镇也了如指掌。”司徒德操脸上一红,尴尬的道:“说来惭愧,我之所以知道这风坡镇,只是因为我的第九房小妾正是去年从此镇中纳来的。”
那文士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啊!东北狮王竟然老当益壮至此。哈哈……”又见段刚正自抓耳挠腮,似乎焦急异常,便道:“这位壮士,你若着急,这便去吧,这次记得,莫要再贪图便宜,丢了女儿。”
段刚闻言大喜,一边道谢,一边就要离开,突然听到司徒德操道:“这位壮士且慢!”
段刚一楞,就见到司徒德操轻轻招了招手,一人从街道转角跑出,立于司徒德操身后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司徒德操用手一指段刚,道:“带这位壮士和他女儿去找一辆马车,要安安全全的带着两人到风坡镇,记住,是安安全全的。”那人立刻高声答应下来,对段刚道:“请跟我来。”段刚不禁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跟着那人去了。
东涵见事情圆满解决,心中十分高兴。只听那文士笑道:“这位小兄弟年纪虽小,却古道热肠,有我武林侠义之风,却不知如何称呼?”
东涵知他武功深不可测,定然是大人物,兼且自己欲要打听无天派的所在,只能从此人身上着手,更是万万不可得罪了,忙道:“前辈千万莫要如此称呼,我叫东涵,您叫我名字即可。”
那文士颔首道:“也是,这样,以我的年纪便是你叫我爷爷亦可,我便称一会老,叫你涵儿,你便叫我爷爷吧!”
东涵尚未答应,司徒德操已经连声道:“恭喜恭喜,恭喜罗兄收得干孙。小子,还不赶快向你罗爷爷磕头。”
东涵哭笑不得,无缘无故怎的多了个爷爷,再者,看这文士的模样最多与艾伯伯差不多,如何能称爷爷,只是摇头苦笑。
那文士道:“哦!莫非你不愿意?”司徒德操劝道:“你可知这世上多少人磕破了头想拜罗长老为爷爷,你罗爷爷还不肯收呢!”东涵摇头道:“我只是想向两位前辈打听一个门派的所在,却不是来认爷爷的。”
司徒德操和那文士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你想打听哪个门派?”
东涵道:“不知两位前辈可曾听过无天派?”
他刚一说完,那文士和司徒德操同时脸色大变,大声叫道:“无天派!?”语气怪异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