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湖三面环山,唯一出去的路便是面朝南方,两山之间形成的那一个小山谷,而在这山谷之中还长有茂密的树林,有的地方设有陷阱,若非知情者或武艺十分高强者,误入此地便是死路。之前凌风、焱老二人之所以能进到潜龙湖而毫发无损,实属后者。而此时,沐沁雪能于林中悠闲快速地移动着,后者虽也占有一部分,但更多的是属于前者。
小山谷虽然在宽度上很狭窄,但长度上实在不容小觑,狭长的山谷蜿蜒向前大概有近十里的样子。当沁雪终于从山谷中出来,到达了一条稍宽的山路上时,已花去了一盏茶的时间。
沁雪立于路中,素手抚上乌黑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几缕头发,指尖却无意间触碰到了发间那支宝蓝色的蝴蝶钗,那是师父在她及笄那年送她的礼物,如今竟成了最后的念想。沁雪寂寥一笑,这次离去,不知何日能回来了。
缓慢,但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沁雪走得果断,甚至连留恋的一次回头都没有,确实,她向来果断。沿着还算平整的山路,沁雪不慌不忙的向着出山的方向走去。在快到出口时,沁雪有些意外地发现,那里竟然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待她又走近些,便瞧见了那马车上还坐着一人,是位头近乎全白的老者。
“离伯?!怎么会是您?您不是早几日就回洛城给我爹爹送信了吗?”沁雪言语间满是诧异,但也很是欣喜。这位离伯,曾经是“魅影”组织里一等一的高手,也算是阎老的心腹之一,多年前,由于他的年事渐渐高了,阎老便许他离开了“魅影”,还为他在自己好友的府中,也就是沐世渊的府邸中某了差事,让他安度晚年。沁雪当年能拜为白神老者门下弟子除了自身天赋之外,还离不开这层关系,因而当年陪着沁雪到这潜龙湖的并不是她的贴身丫鬟,而是这位离伯。而他终身未娶,自然也没有子嗣,因此多年下来早已视沐沁雪如亲生女儿一般。沁雪也向来亲近这些真心对待她的人,这位离伯自然不会是例外的。
离伯见到沁雪自然是十分开心的,立即笑着迎上前去,解释道:“冷公子知道小姐今天要回去,想着小姐近来辛苦,不适宜再骑马跋涉太远的路程,这便让我在这里多留了几日,换了其他人回去送信了。”
“他考虑得倒是周到。”沁雪微微颔首,简单的评论了一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只是又要辛苦您了。”
“怎么会,二小姐快上车吧,时间也不早了呢。”离伯边说着,边将帘子掀起,好让沁雪进去。
沁雪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着上了车。待沁雪坐定,离伯牵动缰绳,将马车掉转了方向,马车在马的拉动下缓缓驶离了路口。
“离伯。”忽然,从车内传来了沁雪波澜不惊的声音。
“二小姐有何吩咐?”离伯将头微微转向后侧朗声问道。
沁雪将帘子撩起,探出半张脸,斟酌着开口道:“可以麻烦你绕道去一下后面那座雪山那里么?我想去看看。”
离伯知道沁雪的心思,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就算抄近道,恐怕还是会拖延出半日的时间,到时候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到洛城了,二小姐可决定了?”
“嗯。”沁雪简单地做了肯定的回答后便坐回了车内。离伯再度改变了车的行走方向,向着蛟龙山的最高峰驶去。。。
蛟龙山群内的最高峰上常年积雪,也是山群中唯一一座积雪的山。而此山亦是包围着潜龙湖的几座山之一,更形象的说,这皇陵与沁雪之前所在的那几间湖边小屋实际上只有一山之隔。而此山所处之处又确是一块风水宝地,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沁雪之所以想到那里去,不是为了赏风景,而是为了去看看在这片风水宝地上正在修建的那座陵墓,那是焱国皇帝下旨命令修建的,而督造之人名叫李垣忠,是沐世渊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学子,因而算是对其有知遇之恩。之前沁雪前来拜访时,李垣忠对她的态度自然是格外好。
马车行至一岔路前时,沁雪隔着帘子又发话了,“离伯,走右边。”右边的岔路是上雪山的路,而左边则是直接通往皇陵的。
离伯闻言有些疑惑,“二小姐不是要去拜访李大人?”
沁雪坐在马车里,一侧的窗帘随着马车的震动一开一合,外面的光线趁机溜进了车内,照在她的脸上,一明一暗的变化间,使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不去了若是见了李大人,指定还要多拖延出些时日,我不过想看看这里的工程进行得如何,找个高地便是了。”
根据沁雪的吩咐,离伯最终把马车停在了山路边突出去的一个不算太高的山崖上,此处没有任何植物的阻碍,高度上也恰好可以一览皇陵的全貌。
沁雪下了车,走到山崖边,放眼一看,恢宏大气的皇陵全景尽收眼底。陵墓的设计尊崇高度的对称原则,建筑形式依旧为“黄肠题凑”,只是此次修建陵墓用的木料竟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远远望去都可见那些粗壮的木料上透出的金色,可见此次修建是花了大功夫的。地宫部分到现在已经基本完工了,现在那些人在进行的,是修建宝城宝顶,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在修建皇宫,而不是皇陵。
“这次陵墓修建得简直极尽奢华!真不知道这昏君是挪用了多少国库的银两才修得如此一个豪华地宫的!”离伯看着山崖下驻扎的军队和劳作的奴隶,忍不住嘲讽道。
沁雪闻言轻笑道:“这陵墓极为惹眼,想来盯着它的人不会少。王座上的人即是昏君,倒也不怕让他再多坐几日。凡事都有利弊,若非他执意下旨要在此地修筑如此浩大工程的皇陵,恐怕我们想做的很多事也没有如此顺利。”沁雪语气不轻不重,眼中却闪过一丝鄙夷,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片刻的停顿后,沁雪又将视线投向身后的高山之巅,“又是一年开春了,雪山上的泉水想必会大很多了。”话音刚落,二人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一群平民打扮的年轻小伙正徒步顺着山路向上而去。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背有储水的用具,一看便知是周围村里的农户们准备上山取水。
“看来,这些人虽处江湖之远,但是生活也不比那些身处朝堂的权贵们过得差。”沁雪目送那一群人的离去,心中的不安也随着那些人的远去而减弱了很多。
离伯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这雪山上的甘泉就是他们的生命之源,有这样纯净的存在,生活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此时阳光正好,金色的光笼罩着山顶的那一片雪白,反射出一圈七彩的光晕,仿佛那里有一片天宫,是神的领域。
“启程回去吧。”沁雪收回了视线,转身坐回了车内。
离伯再次牵起缰绳,马车终于离开了这里,踏上了返回洛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