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嘉州有三好,一花二水全迷倒,这一花呢,自然是指的那些别院中的海棠,有道是十里海棠胜似雪,敢压群芳独自赏,虽然夸大了一些,但用在此处,倒也显得绝妙得紧,但这花色再绝,比起那江面上的流水,却还逊色了些!
试想想,在那三江奔腾不断的流水之中,细雨如丝般款款而下,宛若那止不住的垂纱一般,江面上了了而起的薄雾,又近似在水面之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之意,远处的碧绿山景,映衬着泛舟其上的才子佳人,绕梁三日不绝的琴音,配上一首首极具情怀的诗赋,是不是一幅别具韵味的烟雨江南?
但今天,这水面之上,却显得空旷得紧,要是换做平时,此刻止不得有多少的行舟游客,错过了这般风景,可有点对不起这上天的恩惠,只是,眼下嘉州城内的人们,都只顾着看自己的热闹,又那顾及得这般细致,你还不说,那视线所及之处,还真就有那么一叶扁舟,孤单单的漂在那水面之上,只是离岸有些远了,看得不是太清,遇到那视力好的,或许能够看得到那小舟之上,有一道轻烟缓缓而起,像似富贵人家点的香炉,在那船尾之上,有一名男子,你道是何等装扮,只见那一身黑衣,将他团团围住,身材显得有些清瘦,但那面貌,却生得是星眉剑目,俊俏得很,有道是,俊彦天下无双,青云勾勒成画,虽不比那潘安美貌,却是人间好儿郎,名唤作秦迪,玉面世人夸!
只见一柄长剑,斜放在身侧,秦迪指尖轻转,抚弄着那一支长笛,笛声虽然比不得琴声那般清幽高昂,面面俱到,却也有着自己独有的韵调,隐约间,能够感受到一种低眉述说之意,手指按离之间,音律随之跳动不已,忽强忽弱,其音空旷,古朴悠远,意境若那空山幽谷,回荡不绝,只是这调起伏之间,多出了几缕忧伤之感。
而那船身之中,一道竹棚之下,有白纱掩盖,其中场景有些看不真切,但隐约间,能看到一名女子正拨弄着一面古琴,配搭着那笛声,时高时低,时急时缓,让人在不经意之间,就会想起白居易的那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句来,琴音和笛声交错在一起,彼此相溶相契,却又能够独立分辨得清,无论是双听,还是单赏,都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更妙的是,那琴声几个转调之后,那女子突然开口唱了起来:
风云起,凭空惹波澜,年少怎能知,其中错,只为心不平,十年匆匆等闲度,人已老,独记当时情,白鬓鱼樵江渚上,听轻风拂面,已是阴阳隔,难相见!
这一调,只是唱得十分的凄婉,仿佛将人生的不得意,都蕴含在期间了一般,就连那琴音,也渐渐的变得低沉了起来,给人听着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感,甚至越到尾声,尽然有种泣泪的沧桑。
秦迪收起了手中的长笛,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和那琴音,目光扫过纱帘的那一茬那,看得出他眼神之中的无奈,他突然转过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倒是那一阵阵的江风,
无情的吹打着他的脸颊,给他一种冰凉刺骨之感,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曲,半响,他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师妹,这都已经过去三年了,你这心境,难道还不能平复一些吗?”
纱内女子并没有回答,但是秦迪能够感受得到,那阵琴声中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那一缕停顿,其实不只是他心中有这样的困惑,她也在思绪之中询问着自己,要说这相貌,当年的自己和师兄,在这岷山北麓,也算得上是一对金童玉女,他的名号唤作玉面俏郎君秦迪,而自己则被称为赛牡丹慕容小雨。
小雨淅淅沥沥,就如同这春意,沉醉的又何止她一个人,如果当年没有那个男人的出现,或许,人生这一遭,都会顺着既定的轨道走下去,但这种如果,终究不能成为现实,想起来,她这心里面多少还有些愧疚的念头,师兄爱着自己,而自己却爱着别人,而那个人,却将是她穷尽一生都无法抓住的存在。
她的琴音仍在继续,而他,也只能驻足聆听,而就在这般泛舟江上的光景之中,却有一骑正在嘉州北路的官道之上,快速的疾驰!
那是通往乐至峰的方向,这个方向的尽头正是岷山派的所在地,这江面的二人,正是出自岷山派北麓,昔日林婉婷在岷山击败师兄齐凌云之后,于山谷之间创立了岷山一派,后三十年,不知所踪,岷山大弟子北冥子和天机阁长老朔百鸣为争夺掌门之位,大打出手,岷山派遂一分为二,成就了现在的南北双麓共掌的局面,期间约定五年为比武之期,谁能获胜就能入主正谷,掌管岷山一门,而眼下,又一个五年之期即将到来!
岷山会武,一直是江湖之中难得的盛事,除了能够乘此机会结识更多的江湖豪杰之外,更是能亲眼目睹岷山派回旋剑法和嘉州方家八剑归一的绝妙风采,更为诱人的是,这一次,现任的北麓山主人称逍遥剑的洛擎天,还有南麓山主,潇湘子窦漫仙都会上场,无疑更是加剧了这场比武的神秘感和可观性!
这里先不管这场南北会武,毕竟离开始还有上一段时间,仔细看那马上之人,只见生得有些方正的脸上,一道狭长的疤痕十分的显眼,几乎横跨了大半个脸颊,浓郁的眉锋,配搭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卷发,给人一种莫名的邋遢感,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长衫之后,斜靠这一柄长剑,那剑鞘剑柄之上,十八颗绯红色的宝石格外的显眼,这个人,或许认识的人不多,但大凡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几乎上没有人不认识此剑的!
有道是,十八绯红耀眼花,剑光一闪命难逃,说的就是这把妙龄剑,三十年前,一代相剑大师柳州评剑谱的时候,就将此剑列为第七位!
妙龄剑乃是北疆燕国最著名的铸剑师风胡子的杰作,以北海海底积冰之石糅合先天五金打造而成,剑成之时再以十八名少女之泪去掉其凶煞之气,其身十八颗绯红宝石之中各含一滴,故此得名妙龄,剑成之后一直作为北燕三大护国神器之一,从不曾离开过燕王宫,却不知道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
好吧,这个问题,暂时也不会有答案,我们还是先说那嘉州城内的小乞丐。
遭不遭罪的,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反正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没有人会去心疼,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是那天被人打死了,又或是饿死了,也可以走得干脆些!
孙重缓缓的走了过来,他之所以走得慢,一来是这体型限制,走不快,二呢,这小乞丐反正已经在他的手掌之中,跑不了,趁着这个时间,还可以好好思量怎样收拾他,只是这脸上的怒气未消,自然让人觉得十分狰狞,齐轩只得无奈的看着他,除了在心里面直抱怨倒霉以外,他也做不了什么!
“小乞丐,你倒是跑啊,可着劲的跑,连大爷我的钱都敢偷,是不是觉得活得有些不耐烦了?”孙重好不容易走到齐轩的面前,一只手抓住他的领袖,恶狠狠的说道,神色之间还有些得意的味道,那满脸的肥肉,更是挤到了一块,看上去越发的令人憎恶。
齐轩只是看着他,心中异常害怕,他本打算求饶的话都只在舌头边上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更何况,这孩子的脸上,不论什么时候,总浮现出一副不舒服的姿态,像孙重这样的人,自然是希望人家怕他,若是齐轩说些服软的话,兴许只是挨上一顿揍这么简单,但眼下,在孙重的面前,他就这样一言不发,还一脸的倔强,这样一来,这所谓老大的面子,可就有些挂不住了,一下子气从胸中来,越发的怒火中烧,剩下的另一只手一用力,就是一巴掌打了过来,这一下下手极重,小乞丐原本就显得有些羸弱苍白的脸颊之上,霎时间血气凝聚,一道五指痕迹格外的显眼,那嘴角边上,也有一丝鲜血涌现了出来!
齐轩可算得上是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这挨上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生疼,仿佛整个头骨都碎裂了一般,那张脸颊也渐渐的红肿了起来。
这样的一幕,遇到那些担心的,都有些不敢看,甚至调转头去,心中暗暗的念道:“怎么就惹上这个混世魔王了,这乞丐,此番凶多极少了,这要是给打死了,估摸着都没有人会管!”
当然,这还是那些心善的,人群之中,偶尔还有那些心恶的,却在一旁幸灾乐祸起来,你道这是为了那般,说起来都让人心寒,罢了,能承受一下也好,两下也罢,不过只是这些人暗中的赌注罢了!
总之,世间万般留恋,皆因心性枉然,到底这孩子的命运如何,自有上天来安排,你我俗世凡人,只管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