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这是……赤什么?我……”子林也不晓得这白无邪又要做什么,因为他自己已无暇思索什么了,一种感觉瞬间来袭。
热?烫?不,是烧的感觉!
子林觉得白无邪似一颗流星一般,炫光夺目,刺得自己直睁不开双眼,天灵盖一阵灼热,好像贴近自己额头的是一团火焰。这火焰异常凶猛,似烧红的烙铁上的焰火。子林的头就随之欲炸裂开般的疼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无数的闪烁的金星可辨。这种痛楚恐怕只有坠落到喷发的火山岩浆中的人才能深切体会。而同时却有两股激流从两边的太阳穴奔涌进入子林体内,这激流急速下坠,直奔足底,又从足底而返,奔涌向上,似要游遍子林全身的脉络筋骨。子林渐渐感觉这两股激流仿佛时刻随着头部的号令行走,时聚时分,时停时走,痛的愈切,走的愈快,痛的愈缓,走的愈慢。
不晓得过了多久,子林终于感觉这两股激流涌入了自己的脑海中,头也不痛了,朦朦胧胧的好像看到了两个男女相拥的画面,女人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洋溢着幸福之感,画面又是一转,云雾弥漫的山林,一个被羊皮裹着的大声啼哭的婴儿……
“那男人和女人是我的父母吗,那个婴儿是我自己吗?”他缓缓睁开双眼,原来此刻自己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刚才的一切一切,亦幻亦真。一旁的白无邪抚着自己的肩膀,若有所思的道出几个字。
“有一天我终于可以对你爹说,能还的,我都还给你了。”
子林觉得自己虽然感觉有些疲惫,浑身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与惬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气味是稻田与泥土的清香,再看四周,这世界也还是刚才的世界啊。不过让他好笑的是,刚才那对贼师徒钉在那里呆若木鸡,怎么竟然忘了逃走呢。
子林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郝士通与岳建平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只看明白了一点:那白无邪擒着子林腾空而起,又瞬时降落。他们若是能知道子林脑子里想的好笑问题,他们也会问,“这用眨眼就可以计数的时间,让他们往哪里逃走啊?”
“师父,这是什么功夫?”岳建平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师父。郝士通也不知道这白无邪使的是什么神通,这一招原地就腾空而起,腾起的真是好高啊!江湖上能腾空这么高的高手,恐怕当世之中也就只有这白无邪一个人了吧。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几个人不同的思绪,马儿渐渐近了,从马上跳下一个人来。那人子林认识,正是那市集上被自己强行借马的红衣姑娘。
“原来我追到贼堆儿里来了,偷马贼,害的本姑娘追了这么久,赶快还我马来!”那姑娘走向子林,不由分说,一记长鞭抽向子林。
“姑娘,我也是情非得已,借马追贼。”子林一脸歉意忙抱拳施礼,并不躲闪。
“什么破脾气的小丫头,动手就打人,怎么没人教你好好说话吗?”一旁的白无邪一佛衣袖,鞭子被弹了回去。
“少在那里贼喊捉贼了,我看你们没一个好人!”那红衣女子也没想到自己一鞭子被这白衣人轻轻一拂就给化解了,心知高手在此,但是心中仍忿恨难平。
白无邪身形忽的一跃,落到了子林骑来的白马之前,手起掌落,劈向马头,手法之快,难以形容。白马轰然而倒,竟没来得及惊恐与嘶鸣。
“什么是好人?好人向你借马?那老子就是恶人,恶人纵是杀了你的马又如何?”众人皆是大惊,没想到白无邪如此行事。
“小白!”红衣女子大喊一声,急奔马前,俯身跪地,轻抚爱马,泣不成声。
“你们怎么能如此的对待一个畜生,你们怎么能如此的欺负人。”
“郝士通,老子还有自己的事情,不陪你们玩了,至于鼎最后谁能带走,你们自己决定!老子绝不插手。”白无邪纵身一跃,再要寻他踪影,已经消失不见。
子林望着眼前这万分伤心的红衣女子,一脸愧疚之色。想出言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启齿。虽然刚才事发突然,自己也来不及阻止。但无论如何,自己先是莽撞借马,白无邪后是随意杀马,前因后果,这白马之死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了。
“姑娘,千错万错系我一身,容在下片刻,在下处理完手上要紧之事,自然会给姑娘一个交代。”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师徒俩。
“你们两个贼师徒,还等什么?要么就快还小爷的东西,要么就快点动手?小爷还有事情要去做,没工夫和你们瞎耗!”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这么大的口气,现在你还以为有谁罩着你不成!”岳建平一脸不屑,心中跃跃欲试,但是仍将信将疑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建平,让为师来,此次出谷取鼎复命,师傅本欲慈悲为怀,不愿刀剑相向,怎奈这小哥不依不饶,看来我们与这小哥之间怎么也得分出个结果了。”郝士通向岳建平一摆手,摘下绑在自己身上的子林的那个行囊,丢给岳建平。自己则仗剑奔向子林。一是他对付眼前这小子他本就成竹在胸,二是他也想速战速决,免得一会儿再出现什么人,再生什么事端来。
子林闻听得慈悲为怀四个字,心中顿生无尽鄙夷。心想:“这白无邪虽是正邪难辨,但是为人随性,敢作敢为。而眼前这个伪君子却是满口仁义,行事卑鄙,实在让人厌恶。”想到于此,他快速拾起地上宝剑,恨不得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无耻之人。
郝士通使的依旧是断魂剑法,本是幽冥谷主月下赏菊有感自创的剑式,看似人剑飞舞,行云流水,像那戏台上的戏子弄剑,又像那教坊里的歌伶舞剑。其实却是暗藏杀机,招招直逼要害。可是二十几个回合下来,一旁的看客岳建平竟不免有些疑惑:依师傅的功力,这三五回合就能解决的战斗,怎么略显吃力,这是师傅是有意相让,还是师傅仍然有所忌惮那白无邪,还有,是他自己这是看错了吗?怎么这小子竟用上了幽冥谷的剑法。
不仅是他心生疑惑,这正在交手的两人也是疑惑丛生。
郝士通不明白,怎么刚才一样的剑招,眼前的这小子竟是熟悉了一样,杀机所致,轻易避过,自己跃身,一记清风颂月,剑一连直追三番,他便几个退步,拿捏准确。接连他又一记童子拜月,引那小子近身,那小子却并不上当,一剑反刺自己手腕,很多预想的剑招只用了一半就得变招。郝士通发现越来越难占到便宜,还要防着他反手一戈。
“咦,他这是分明长虹揽月,这又是童子拜月,刚才这小子在装傻吗,他不仅会用剑,而且还学过这套断魂剑法不成?
子林也弄不明白,郝士通的这套剑法,虽然不久前刚刚领教了一番,怎么就好像生生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一般,前一招即来,后一招不思可知。自己本能的可以做出闪避,甚至接下来可以反手攻其软肋,慢慢的,他竟不由自主的用上了郝士通的剑招,而这郝士通的动作也似慢腾腾的,尽像收在了自己的眼里,心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了。”一时子林觉得自己眼明心亮,功力大增。
“白无邪究竟在我身上做了些什么?”不待子林多想,郝士通一剑刺空,左半肩暴露出来。
这机会子林看的真切,不由心动,“如果我能用他那一招对付他又如何。”心之想,身且动,子林依样画瓢,一个回旋。使的一式他虽叫不出名字,却正是此刻最恰当的一式流星探月。
“啊!”的一声惨叫,郝士通一条左臂居然被子林切了下来,一时血流如注。郝士通疼痛难忍,随地翻滚,凄声惨叫,再无江湖名士的样子。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
子林没想到这一剑有如此威力,造成了这难以逆转的后果,一时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心里暗暗自责,“郝士通师徒盗鼎可恶,可是他也罪不至此,自己真是造了孽了。宋子林啊,宋子林!你离家才多久啊,怎么就闯祸不断呐!”
红衣女子面对眼前的景象也是一脸惊惧之色,她不敢相信这少年下手如此之狠。
“小子,你敢伤我师傅!”岳建平一声大吼,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人没有冲向子林,却是迅速赶到了跪地的红衣女子身前,趁她惊魂未定,一把将她拉近身前,从身后猛的用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红衣女子猝不及防,只得任由她摆布。
“小子,剑扔了!把马给我牵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姑娘!师傅,恕徒儿不孝,马就一匹,徒儿一定得带着这东西回去。这东西带不回去,您也知道,谷主那里我们都交不了差,您老已废,可是,可是我还年轻啊!我不想……”
“逆徒!住口!枉我栽培你这十几载……你。你。”郝士通本欲破口大骂,方恨心比纸薄,可是人心如此,他又如何奈何。
“切莫再伤那姑娘,今日的罪孽已然够慎深重了,我无心伤你师父,你师父却因我而伤。东西我可以不要了,你可以带走!”子林把剑狠狠的甩向了远处,转身牵马走向岳建平,将马缰递了过去,一片从容淡定。岳建平却如临大敌,声音极尽嘶哑。
“你退后,再退后!再退!”子林依岳建平之言节节后退,不敢有丝毫怨言,唯恐触怒他而伤及无辜。见子林退的远些,岳建平才猛的一推那红衣女子,翻身上马,揽着马缰,双腿一夹,欲向远方奔去。
红衣女子拾起地上的马鞭,人却不急,两只玉指伸进嘴里,响亮的打了一声长哨。那马像听到了指令一般。四蹄腾空,前后跳跃,如此反复几下,重重的将岳建平摔下马来。红衣女子疾步走到岳建平身前,长鞭却如雨点般的洒向这恶人。
“姑娘,就饶了他吧!他师傅已经被我所伤。”随即赶来子林一把握住红衣女子扬鞭的手腕。
“小爷,东西还您,您瞧在我师父的份上,您饶了我吧,姑奶奶,您也饶了我吧!”岳建平双膝跪地,无比惊恐。双手奉上子林的行囊,头像捣蒜似的作叩首状猛点。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但他如此对本姑娘就是不行!”那姑娘挣扎不过,气愤的丢了鞭子,几滴珠泪洒下,人却一把抢过子林的行囊。
“岳建平,饶你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把你师傅带回去好好照顾,如果不能,我天涯海角的也要寻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忘了这道理,人活着还有何意义?见到你家谷主也不必为难。你可以告诉他,我宋子林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惦记,也不是谁想拿走就能拿走的!”心之所想,言之所及,子林讲的一派凛然正气,颇有侠骨风范。
“姑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他师傅已然如此,缺一脚力赶快治伤,我已经欠你一匹马了,索性就再欠一匹,做牛做马,我也会偿还姑娘的,请姑娘相信在下!”
这少年一派正气,恩怨分明,他们之间的原委,红衣女子也听明白了大概。况且他刚才宁愿失去对他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愿让自己受到伤害。想到这里,红衣女子不由心生敬意。
“不答应又能怎样,你功夫那么高,我一个小女子又怎么奈何得了你。不过我没什么信不信你的,你的东西在我这里!”红衣女子扬了扬手中的行囊,破涕莞尔一笑,正是娇羞无比。
看着红衣女子走向了镇子的方向,子林无奈,也只得紧随其后。空旷的场地上,只留下那对师徒。风吹稻浪,沙沙作响,本是一片欣欣向荣,可是此刻却有一种话不尽的凄凉,谁能道出这师徒二人此刻所想,又有谁愿意去关心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