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和耀恩亲热,耀祖索性回房间更衣去了。
“嘿!”耀祖刚走,耀禄就从门外进来了。
“还敢呆在外面?就不怕祖哥回过头来教训你?”耀恩笑了笑,用手轻轻捏捏了捏耀禄的脸颊。
“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武功,就连权哥我都不怕呢!”耀禄双手叉腰,把嘴一嘟。
耀恩虽嘴上不说话,可心中还是像一眼泉水被堵住了一般,又想往外冒,又不能痛痛快快地涌出。
她知道佳权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而且风度翩翩,愿意无条件地给予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她却心如枯槁,丝毫提不起任何情意。也许这就是命吧,她注定了要和娘一样,成为一个一辈子都不会爱,也没有真正爱人的女子。
“今天在天籁坊我们正好碰到了权哥,祖哥还和过去一样,跟权哥称兄道弟的,我可不!我当着畔儿姑娘的面把权哥好好教训了一顿!谁让他求亲未果后,就再也不来府中找我练武!哼!这几个月我的武功都退化得不行了”耀禄气势汹汹地说道,还摆出了一个雄鹰展翅的姿势,嘴里发出“呜呜”的拟风声。
“耀禄,你的心意姐姐明白,只是家权是世交之子,人品又极佳,下次不可大言不惭——再说了,我们耀禄的武功还是很不错的呀,上次你去京城骑射,厉王爷不还对你赞赏有加吗?”耀恩摸着耀禄的头,可是内心却实在不能平静。
耀恩的脑海又中浮现出三个月前的那幅图景,家权踌躇满志地踏入冯府的大门,随后的还有高府十辆马车驮运而来的嫁妆。他自以为这次是志在必得,而冯老爷和夫人的殷勤与慈爱也给了他满满的信心。
“不知冯伯父、冯伯母是否愿意将耀恩许配给我?我定当恪守夫君之道,悉心呵护和照料耀恩。耀恩在我们高府中,不会受到半点委屈,我要把全部的快乐和世间所有的幸福都给她。只要耀恩成了高府大少奶奶,那么冯高二府世代盘雄踞江南的愿望也指日可待了!”家权说着,眼光是那么热烈而又儒雅,神情是那么期盼而又有些紧张。
耀祖紧紧地握着拳头不说话,可是却巴不得直接轰走家权。他可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呀!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爱这个表妹,为什么还要****提亲呢?君子不夺人之所好,他高家大少爷想要女人的话,哪里不可以找到一群品貌、才情和出身都不可挑剔的小姐呢?
家权承诺完后,大厅所有的目光都打在了耀恩的身上。
这可是喜事呀!冯高两家五十年世家情谊,现坐着的这个准姑爷又是仪表堂堂,深得冯府上下喜爱的世家公子。小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怕心里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耀恩没有急着搭话,只是托起了楠木几上的一盏热茶,看着那水雾缭绕,却并没有抿上一口。
“耀恩,你怎么想?为父想先听你的看法”父亲说完,耀恩内心一阵抽搐。
想先听自己的看法?那是因为父亲内心早有了想法吧?父亲当然希望自己可以嫁入高家,这样他在江浙一带的地盘就稳当当地了。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让她接触除高家外的王公贵子呢?
“回父亲”耀恩把茶杯搁在了自己的手心,缓缓地放到自己的腿上。
“我虽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且权哥的确是多少名门望族小姐的不二人选,可是——”
“可是什么?”父亲仰起头来问道,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权威。
“可是我只是敬权哥为哥哥,并没有丝毫其他的意思。若是成无爱之亲,想必会令双方都痛苦不堪吧?这样违背权哥初衷的事情,恕我不能冒昧答应,还请权哥,父亲和夫人见谅。”
耀恩抬起头看了看家权,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痛苦,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失望。
倒是耀祖心中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家权是他能够想象到的最大的情敌了,若是连家权都不能成功,那么其他人自己也不必担忧。他心里默念道:耀恩,没事,我可以等你,等到你感受我的爱,愿意爱我的那一天。
“什么?”父亲的声音一下子高了不少,“耀恩,家权可是世家之子呀!他有哪一点你看不上吗?”
“没有”
“那他有哪一点配不上你吗?”
“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成全家权,成全这门婚事呢?”
成全家权?成全这门婚事?父亲到底想成全谁,她还不清楚吗?无非就是想成全自己的野心罢了,可是她冯耀恩才不会去当那颗棋子!当年自己的母亲就是为了所谓的“成全”,在冯恩公的催促和迫使下才下嫁到了金府。可是那段凄凉惨淡的岁月又有谁知?那段宁为寺中姑,不做少夫人的苦楚,又能说与谁听呢?
“还请冯伯父息怒,我这次如此仓促,并没有早先和耀恩商量,现在看来我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希望二老不要怪罪于耀恩。”家权虽没有想到耀恩对自己全无爱慕之意,但也不愿她背负这样的责骂。
“耀恩呀耀恩,为父将你养育到十七岁,你该何去何从我还不知道吗?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嫁到高府是最好的选择吗?”
耀恩慢慢地转着茶杯,茶水已经有些凉了,看来,该倒掉的还是得倒掉呀。
“请问父亲何为最好?若冯高二府联姻为好,而后人不能百年好合是否为好?若成全了家权的心愿为好,那让他爱得难以自拔却得不到回应是否为好?难道父亲忘了,当年恩公为了吞并淮南一带,将您的表妹指婚给安徽金府.”
“放肆!”父亲站了起来,满脸通红。
“这是一回事吗?啊?恩公当年是为了政绩安邦所需,那也是别无他法,才让岚贞嫁给了金府淮侯。而冯高两家——”
“难道父亲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和野心吗?”耀恩望着眼睛已经布满血丝的父亲说道,“就算父亲没有,可是强人所难,不只是伤害了要新婚燕尔的人吧?岚贞夫人被逼婚后,肝肠欲断的,岂止是她一人?”耀恩缓缓道来,她深知这是父亲的死穴。
当年岚贞夫人被逼婚时,他可是三天不吃不喝来抗拒呀!岚贞是他的表妹,是他最爱的女人,父亲怎么能为了一己之利,就把岚贞从自己身边夺走呢?
“你——”父亲开始呼吸急促,他没想到这个自己视如己出的女儿,居然在这个时候一层一层撕开了他的伤口,还悠哉悠哉地撒上了盐。
“父亲息怒”耀祖走到了大厅正中央,“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冯父没有说一句话,因为这个场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十八年前,自己不就是这样跪在恩公面前,抱着恩公的腿,求父亲不要逼迫岚贞吗?耀祖的心思他何尝不明白?他想和耀恩成亲,可他们毕竟有血缘关系,光这一点,这桩婚事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了。更别说他们两兄妹成亲对于冯老爷而言毫无意义和价值。无非就是聊以慰藉自己当初没有实现的亲事罢了。
“父亲若不考虑耀恩的感受,那儿子的呢?我是看着耀恩,带着耀恩长大的,我对她的感情,难道父亲还不知道吗?想必连家权也心知肚明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父亲还心存当年送走岚贞夫人时的那一丝痛楚,若您还对岚贞夫人有一丝怀念和不舍,那么请父亲不要逼迫耀恩。难道您想岚贞夫人在天上看到自己的女儿有着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己的命运吗?”
耀恩手中的茶水已经彻底地凉了,她转过身把茶杯递给了自己的丫环灵犀,“倒掉吧。”
“冯耀祖,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口气吗?你是在责怪我吗?”父亲用力地拍着桌子,额上青筋暴起。
夫人连忙扶着他,“老爷老爷,您消消气,耀祖是个心实的孩子,有什么,说什么.”
“都是你!教出的好儿子!”父亲说罢,夫人也只好低头不语,脸色十分难看。
“冯伯父,这次提亲不CD是我一人的过错,不要伤了家人感情才是。耀恩年纪也还小,现在情窦未开,之后若有改观,也未可知。我高某会一直候在左右,直到——直到她心有所属。”家权说罢,看了看耀恩,他还是相信,自己可以打动耀恩的。她是那么的美丽和善良,让他愿意去相信一切,去克服一切。他不可以失去耀恩,至少,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耀恩。
“唉——”父亲猛地坐在了太师椅上,他本想今日风风光光地定下这门亲事,可是哪里知道这个冯耀恩比当年的岚贞夫人难对付多少倍!
看客们可知:
无情无爱怎可强求,纵成连理难成知音。
有心有意也难撮合,一抒衷肠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