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老人突然一声大喝止住了阿震的话语，不让他把那个词语说出来。
阿震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疑惑的向老人望去，却看到老人的右手突然仿佛一幅画被水浸染了一般模糊，然后化为散发着浓烈油墨气息的黑色液体流到地上。
老人失去右手后，阿震只感到四周的空间里似乎有什么破碎了，不过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老人身上，同时血脉也早已在这魔力不算充足的地方自主潜伏起来，所以也没太在意。
墨水？阿震看着从老人右手断臂处不断流下的黑色液体，面色古怪的想。
“可惜了森罗那个小家伙的画了。”老人叹息了一声，然后地上的墨水倒流，再次组成了他的右手。
“那个人……你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
“知道了。”阿震点头。
“你不失望？”
“当然不。虽然没真的经历什么生命危险，可遇到她也没碰到什么好事。那种人物我还是离得远的一点好，不然……”不然指不定哪天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阿震就被卷进去然后被某个双刀少女做成宠物粮食了。
“你知道就好，那种超越了一切的概念级存在……算了，不说了。”
老人挥了一下右手，然后阿震感到四周的空间又被封禁起来了。
“这是……？”阿震转移话题。
“不愧是蛇……感知就是敏锐。一个屏障而已，让我们的交谈不被某些五感超凡的家伙‘无意’听到而已。放心吧，在这里，有老头子在哪怕是圣者也不可能打破这道屏障。”
老人略有些自得，但阿震可没当真。面前的老人家颇有些老小孩的样子，也只有关乎正事的时候才会正经一些。不过老人即使再不正经，他也从来不夸大，否则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在误导新人。
联想到老人的身体已经失去，这样看来，之前的能力应该是借用这个特殊的地方引来至高王座的力量吧。不过这也让阿震知道了圣者并不是旅行者所能达到的巅峰，至少后面还有个至高王座作为高山阻拦在前面。之前在耗费荣誉点获得各个位阶的简单介绍后，阿震就对最后几个信息不明的位阶有着诸多猜测，现在也勉强有了点概念。
但这样一来，缇雅又是什么级别？仅仅是职业的名字就可以引来超越圣者的力量……阿震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自己当初能遇到缇雅然后活下来还真的是幸运。
不过，老爷子还真不愧自称即使在旅行者中也算得上经验丰富，仅仅一句话就透露了这么多信息，即使暂时听不懂，但只要记下来，等以后慢慢收集更多的信息，互相印证，想来对于这个新世界应该也会有更多的了解。
阿震之前就知道了，老爷子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人类的身体，不能继续解锁细胞中的染色体，提升人物等级，只能依靠某个存在的帮助勉强生存。原本还不清楚为什么老人家要拼到如此地步，但现在阿震有些了解了，像老人家这种存在，即使失去战斗能力，那些经验也是无数后辈们值得一生去学习的宝藏。
阿震一边将老爷子之前的话也全部记在心里，然后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段谈话。
“对了，之前……”阿震又想说什么，可老人是谁？经历了一个个虚空世界，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比阿震吃的盐还多，看对方的表情立即就知道阿震想要说什么。
“我这里有一个好地方，你去不去？”
“哪里？”经历一段时间的相处，阿震知道以老人的见识之丰富还能说好的地方，可不仅仅只是针对新人而言，就算是张誉那种程度的人也会渴望去的。
“试炼场。只有和魔崽子干过架，而且身有爵位的人才能进去，而且每次进去都要支付百倍于人物等级的荣誉点。”
“先不说那是什么地方，就算我有了最低级的爵位，但我可没有一百荣誉点。难道说老爷子还想帮帮我？且不说我要不要，单就是那位也不可能支持这种不劳而获、有失公平的事情吧。”那位指的自然就是至高王座了。
“你倒是看得分明。这种程度的事可有很多等级远比你高的人都看不清。比如说你那两个没有和你们一起前来的领队……”
不是看不清，而是根本不想看清吧？阿震在心里说，毕竟侥幸之心谁都有，万一至高王座一时失察呢？阿震嘴上说的好听，可是在试炼世界的时候不还是抛弃队友独自一人去寻找武器了？关键还是在于这种事情不能干预到其他人，这应该是至高王座最后的底线。
“那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为了奖励对抗魔物的战士，每个旅行者在得到更高等级的爵位的时候都可以免费进去一次。”老人脸上带着微笑，将“免费”两个字狠狠重读。
“原来如此……不过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阿震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他现在还有31点荣誉，距离下一个等级的爵位所需的300点荣誉点还有不小的距离。
“在那里，你可以遇到一个你自身的投影，而且有着和你几乎完全相同的一切，除了一点。”老人眼睛微眯，“那个投影由至高王座操纵。你有一天的时间和这个投影战斗，而且不用担心危险，所以这里才叫试炼场。”
“至高王座操纵……”阿震脸上满是震惊：“该不会——”
“对。我们的力量都来自于它，所以在试炼场里我们会遇到当前阶段最强的自己，无论是身上的资源利用还是技能的选择，甚至各种战斗技巧的训练，都会是最完美的。再加上对方承接的是至高王座的战斗意识，所以现在还没有人可以战胜自身的投影，但一天的时间也足以知道接下来的道路该如何选择了。”
“所以，我们一般把那个投影叫做【完美战体】。战胜了他，你就可以超越至高王座了。”超越至高王座？阿震眼中有一丝光芒闪过，他可没忘记当初张誉对至高王座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那到底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啊……
“还有就是那里特殊的环境可以让你的身体时刻处于最佳状态，对于刚升完级需要开发身体潜力的旅行者而言是最佳的锻炼场所……”
“什么时候去？”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老人的诱惑，阿震立即站了起来。
“随时可以，只要你希望的话。”老人一挥手，一道光门在阿震面前开启，随着老人的步伐，阿震走了进去。
白色光芒闪过，然后，一座外形森冷的高大建筑在他面前呈现。
“这是……”
……
“大人，那个家伙怎么样了？”红小鬼面对着一张桌子，坐在椅子上，眼部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但还是问向桌子另一旁的一名戴着眼镜的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那位少年穿着华丽的衣服，样式与和服有点相似，但却有着西洋风格，明明是四不像却莫名的带着一股高贵的气息和异样的美感。尽管有着眼镜的遮挡，一股浓浓的哀愁还是从少年的眼睛中流露出来。再加上他眉宇间浓郁的似乎历经时间洗刷也散不去的沧桑气息，任谁都不会真的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少年。
“‘那个家伙’这个称呼我很是喜欢。”少年放下手里的茶壶，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精美的烟管叼在嘴上然后深吸，袅袅的青烟从烟斗上飘出，“在我还是很啰嗦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叫我身边的一个朋友。”
长长的呼出一口烟气，看着一道烟圈成型，少年缓缓抚摸着怀里的一只黑色的圆滚滚的，尽管有着一对长耳朵但和兔子完全没有一丝相像之处的迷之生物，语气轻松且又懒散。
“红发小子，你和那个人身上的诅咒我也没办法。”少年轻轻说道，“‘那位’是从三大虚空战场里最广阔的一个里出来的。哪怕在来到‘这里’后我的力量已经跨越了极限，但在面对那位时，也不得不暂避。毕竟，这是他为了自己的苏醒而准备的代价。”
“可大人不是【最初的愚者】吗？这家店不是号称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吗？”
这是一家在无数虚空世界里同时存在的店铺。只要你可以进入这家店，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能请店主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由于这种特殊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并不受至高王座管辖，正是因此，红小鬼才和张誉来到这里治伤并且寻找破解身上诅咒的方法。
“那只是个称呼，仅此而已。而且你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才行，说到底我也不过只是个愚者罢了。再说我也不过只是一个代理店长罢了，要是……”一股悲而不伤，哀而不怨的气息扩散开来。
这气息仿佛刺激到了少年怀里的黑色生物，只见那只生物竟突然张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跳出了少年的怀抱，蹦蹦跳跳的借由桌子跳到红小鬼的头上。
“红头发的红小鬼~嘻嘻，红头发的红小鬼~”黑色生物说着这样欢快的话语，两只长长的耳朵上下扇动，然后在红小鬼的头上蹦上跳下的。
红小鬼没有惊讶于黑色生物的奇异，也没有因为它的行为而生气，仿佛早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了。
“喂，黑馒头，不要在客人的头上跳来跳去的。”黑色生物圆滚滚的身体看起来和馒头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
“小子，你叫谁黑馒头！”黑色生物转移目标，蹦到少年店主那里，在他头上和肩上跳上跳下。
“不要打扰客人的休息啊。”这么说着的同时，他向着屋子外面招了招手，两位面貌相似的女孩突然跑了进来。两名女孩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名有着粉色头发，另一名则是蓝色长发。
“小全，小多，去宝物库里取出第364号和第78号物品。”少年说道，然后手中烟管轻轻挥动，烟气凝聚成丝状，缠绕在黑色生物身上，将“黑馒头”一下子送入两名少女怀中。
“是——364号。”
“是——78号。”
两名少女同时答道，声音欢快且高昂，然后一边互相争抢抱着黑馒头，一边跑着一起离开了屋子。
“这种诅咒并没有让你失去视力，只是在你身上强行附加了‘闭眼’这一种概念而已，这也是那位分散自己身上附着的相应概念的一种方法。据我分析，当他身上附着种种不利于他的概念消失时，他大概也就可以苏醒了。”少年转而向红小鬼开始详细解释。
“正是因此，你的眼睛我有两种办法帮你恢复，当然这里不包括祛除那种概念，因为那也意味着我要直面那位的力量。暂时我还有点事情要做，需要一段时间的安静等待，所以很抱歉不能帮你。”
少年微微欠身，示意自己的歉意。他的语气和表情让人可以明显感觉那到不是什么客气话，似乎要是他可以办到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
“如果你可以等待的话，再过一段时间我会那么做的。”
“大人您……”
“没事，不过就是再去虚空世界里走一遭罢了，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少年摆摆手，继续说道，“我这一层次的其他人不同，不参与进你们和虚空的战斗。我和某个幽灵都只是商人而已，当然我是源于执念，他是源于兴趣。”
“还是说说你的事吧。由于这种诅咒只是针对于你现在的力量而言的，所以只要你的力量慢慢强大，就可以自行恢复视力了。”
“依你现在的等级来看，不用太多，再提升三个人物等级大概就差不多了。”
红小鬼苦笑。别说三个等级，他连接下来的虚空世界安全度过的把握都没有。完不成主线任务就没有生命点，没有生命点就无法升级，一般情况下生命点还无法交易，再加上他也没多少时间创造个“非常”时期……怎么看这条路都行不通。
感知，视听嗅触味，再加上玄之又玄的第六感，这些合计组成了旅行者的感知能力。
失去了视力就代表了失去了一部分感知能力，这对于依靠感知吃饭的物质系旅行者而言，不亚于技能被封印了大半的结果，再加上他马上就要进行进阶的试炼了……红小鬼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天赋，在让他拥有远超同阶的战力的同时，也让他的每一个任务都有远超平常的难度。
什么叫天赋？不是什么血脉、能力，也不是什么装备、技能，而是远超至高王座估计的成长速度，这才是在经历了一代代旅行者逝去的至高王座眼中唯一看得到的东西。这种天赋和个人的能力有关，但也同样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正是凭借这一点，无论面对怎样的任务，红小鬼都可以轻松度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未尝没有一点对于那所谓的【主线任务】的轻视。所以这一次，他估计至高王座大概是要趁此机会稍微惩戒自己一番。
毕竟，每一个任务都有其存在的特殊意义，甚至关系到一个虚空世界的未来走向，不是红小鬼这种旅行者有资格可以随意轻视的。
当然，如果他度不过去的话，那就不是稍微惩戒，而是真的身死了。
所以红小鬼没有多过考虑，就直接跳过了这个选项，听着面前少年的第二个办法。
“我这里有一对来自某个虚空世界的眼球，被称为【千里眼】。那是一个混蛋做成的用于监视他人的物品。”恐怖的话语被少年带着冷漠的表情说出，让人不知为何略有些胆寒：“你只要随身佩戴，不但可以恢复视力，还能直接观看方圆千米的一切。”
“可是……”红小鬼脸色难看，那种东西实在让他不舒服。
“放心，上面的缘暂时还没结下，你可以安心的使用。”仿佛看出了红小鬼的不愿意，少年解释，“而且只是暂时的，当你等级上来了就要还回来给我。它毕竟是有一位真正的主人，只是缘分还没到而已。”
“……好吧。我该付出什么代价？”红小鬼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他也决定不到危险时候绝不用它，无关乎功效，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人类的自觉而已。毕竟【千里眼】的材质实在是让他不由得隐隐作呕。
“我临时将他人的一段因缘交于你，作为代价，我要拿走你身上的部分属于他人的因缘。”少年用烟管轻敲红小鬼的右手背，一个血红色的结晶体从红小鬼手背上的树叶纹身里跳了出来。“这件东西与我接下来的一位客人有些因缘，所以从现在起它是我的了。”
“这是那条蛇母的……”借着感知了解四周的红小鬼微微惊讶。
“好了。接下来……就是他的身体了。”少年走向屋内的一扇高大屏风。绕过屏风，一个散发着滚滚热气的大木桶在那扇屏风的后面，而且一名失去了左臂、双腿自膝盖以下只剩下骨头的男子就泡在满是褐色热水的木桶中。
那是张誉，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处于昏迷之中。他的身上全是裂痕，在木桶里不知名药物的治疗下，他身上的伤痕缓缓愈合，但即使如此，残缺的左臂和双腿也没有恢复的迹象。
按理来说，旅行者们可以耗费黑铁点来修补自己的身体，只要剩下一口气，都可以让至高王座给你救回来。但不知为何，即使经历修复，张誉的身体损伤还是如此严重。
“那人已经接近于概念层面的信息生命体了吗……”这句低声自语没有被红小鬼听到。
少年的右眼略微变色，但是隔着眼镜没有人可以看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