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龙潭山公园。门前车来人往,偌大的停车场停满了各式轿车,入口处各类小贩叫卖不绝。公园里,跑步的、跳绳的、踢毽的、打太极的、跳广场舞的、拉弦的、练声的、压腿的、撞树的,人们尽情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在一处僻静的林**旁,鸟友们聚在一起,把一个个鸟笼子挂在树枝上,在一片鸟语花香中,相互欣赏、品评着精灵的鸟儿。彭父提着一只盖着黑布的鸟笼子,怯生生地走来,他没敢贸然往人堆里凑,而是在暗处观察别人的鸟及鸟笼子,发现自己的鸟与鸟笼子同别人的不一样。先说鸟笼子,别人的是圆形的、铁做的,可自己的偏偏是个方的,而且还是木头的,显然没有人家的耐看实用。再看鸟,人家的个大嘴巧,叫起来一串一串的,那个好听。还有那个鸟儿更绝,打开鸟笼子飞出去,主人一个口哨,落到主人手上,主人把食儿扔在空中,它飞出去啄吃,一啄一个准,那个惹人喜欢。而自己的鸟儿,照人家的小不说,从昨晚儿子拿回来,罩在笼子里一声没吭,简直没法和人家比。这样想着,彭父更是不敢提着鸟笼子过去,而是把自己的鸟笼子挂在一处不打眼的地方,一点点挪过去看热闹。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伸过头去对那位精瘦利落,头发锃亮,看上去显得很年轻的玩鸟儿人问这问那。那个玩鸟儿的兴致正浓,被彭父问得有些不耐烦,就仔细打量着这个土衣布裤的老头,有些瞧不起地问:“怎么?老爷子,您也有这雅兴?”
彭父陪着笑脸,“嘿嘿,你这鸟儿挺好的,招人喜欢!”
玩鸟儿人:“喜欢,那容易,花钱买一个养着不就得了。”
彭父讪笑:“我倒是有一个,不如你的好。”
玩鸟儿人:“哦嗬,没想到你也是圈中人。怎样?拿来让我们也过过眼?”
彭父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那小鸟儿实在拿不出手。该到点了,我得回去吃饭了。”说完,在身后的嘲笑议论声中离去。那位玩鸟儿人无意中搭到了彭父的鸟笼子,盯着彭父远去。
在没人处,那位玩鸟儿人提着鸟笼子赶了上来,叫住彭父:“老爷子,别听他们的,他们欺生。咱们都有一个爱好,就是朋友,我的鸟儿你看了,我也看看你的鸟儿,以后混着也有个照应。”
彭父露出惊喜,又有些赧涩,说话结结巴巴:“那……那敢情好,只是……只是我这小鸟儿没法和你的比。”
“没关系,朋友间的相互交流嘛。”说着,那位玩鸟儿人把彭父引到路边树丛里,放下自己的鸟笼子,接过彭父的鸟笼子,打开笼罩,一只小巧的鸟儿上下跳跃。他把鸟笼子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对着鸟儿吹了吹口哨,回身问彭父,“老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鸟儿吗?”
“这我可不知道,昨晚儿子说是朋友送的,不值几个钱,让我拿着散散心。”彭父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哦,”那位玩鸟儿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心地问:“那你喜欢这只鸟儿吗?”
彭父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你那只鸟儿,活泼机灵,叫的还好听。”
“那……”那位玩鸟儿人眼珠一转,试探着问:“你要真喜欢,咱俩换换?”
彭父的脸一下子红了,“不行不行,那我不是占你的便宜了嘛!”
那位玩鸟儿人一下子来了精神,说:“都是朋友,相互帮忙,不谈吃不吃亏。”
彭父半惊半喜:“你真能换?”
玩鸟儿人回答的干脆:“只要您喜欢。”
彭父进一步探底:“换了你不会后悔吧?”
玩鸟儿人利落地回答:“都是玩鸟儿的人,各有所好,只要您不反悔就行。”
“不反悔,不反悔!”彭父连忙表态。
“那好,咱们就这么定了,”那位玩鸟儿人把鸟笼子交换了一下,“这个归您了。以后咱们就朋友相处了,不早了,老爷子,再见!”
“再见!”彭父挥着手目送那位玩鸟儿人远去,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鸟笼子,舒心地笑了。
彭景江下班回家,彭母、伊翠连忙摆上碗筷,端上饭菜,叫来写作业的伊叶,准备吃饭。大家都坐好了,单缺彭父。
彭景江问:“咱爸呢?”
彭母抱怨:“在屋逗鸟儿呢,都招呼两遍了。”
“这鸟儿可让咱爸开了心,整个一天都乐乐呵呵,兴致勃勃。”伊翠也赶紧接上话,讨好丈夫。
彭景江很高兴,说:“好,高兴就好。不过,不能影响吃饭。我去看看。”
彭景江推开房门,彭父正“啾啾,啾啾”地逗着笼中鸟儿。
彭父见儿子进来,忙说:“快看,这只鸟儿又大又会叫,比你那只好多了。”
彭景江一愣,忙问:“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彭父自豪地说:“用你那只鸟儿换来的啊。怎样,精神吧?你没听到,白天时那个叫得脆生的!”
“什么?您把鸟儿换了?”彭景江吃惊地问。
“怎么?我做错了?”彭父刚才的喜悦换上了一脸的茫然。
彭景江故意无所谓地笑了笑:“哦,没事没事,换就换吧,只要老爸高兴就行。来,吃饭吧,都等您呢。”
彭父马上又多云见晴:“好,吃饭。”临出房门,还恋恋不舍地逗逗笼中的鸟儿。
踏梦公司会议室,董事会刚刚结束。彭景江把主管销售的副总汪剑锋叫到办公室,给他一张名片,要他与这位广州经销商联系,把因返工而积压的出口欧洲的小型地毯,按最优惠的价格批发给他,具体价格你们商定,原则是不低于成本,让对方也有一定的盈利空间。
安排完此事,彭景江打电话给杨秘书,让她把保安队长顾飞找来。不一会,杨秘书把顾飞引进来,关上门退了出去。顾飞,黝黑的身材,一米八壮壮实实的大块头,一头贴头皮的板寸,腮帮上横着一道怨气冲天的疤痕,一看就是一个天生的横茬子。只要他往公司门口一站,工人们就有些心惊胆寒,轻易不敢起刺。彭景江十分喜欢他,对他另眼相看,给他特殊的工资待遇,平时有点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他。特定的身份使他可以在公司里横着膀子逛,不论是谁,他想听的就听,不想听的任谁不服。因此,上下人等大都惧他三分,但他对彭景江帖耳俯首,言听计从。
彭景江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鸟儿和鸟笼子的照片,吩咐顾飞到遛鸟的地儿或花鸟鱼虫市场查一下,看看是哪个狗胆的小子坑了老爷子,教训他一下。顾飞看了看照片,说了声让他这辈子都长记性,董事长没别的事我走了。彭景江挥挥手。顾飞刚走到门口,彭景江嘱咐他,这事还不能让老爷子察觉到,就让他破点财吧,把人情留给老爷子,让他以后像对亲爹一样哄老爷子玩。顾飞说了声明白了,领命而去。
花鸟鱼虫市场,人声鼎沸。在楼梯口,一溜高高的横杆上,挂满了各式鸟笼子,花花绿绿的鸟儿们上上下下,啾鸣不停。在一处显眼的地方,彭父被换走的鸟及鸟笼子赫然地挂在那里。周围已聚满了人,议论、赞叹声不绝于耳。
一位不知深浅的小伙子问:“这鸟儿看样子挺稀有啊,多少钱卖呀?”
正在与几个人比比划划说着什么的鸟儿的主人,听到问话,回过身来,正是在公园与彭父换鸟儿的那位玩鸟儿人。“怎么?有心思买?”
小伙子:“那当然,不买问它干什么?”
玩鸟儿人慢悠悠地伸出两个指头,转了转。
小伙子不以为然:“两千?”
玩鸟儿人冷冷一笑,“两千?一看你就是个棒槌!看看这鸟笼子,清一色的金丝楠木,光这鸟笼子就不止一万。再看看这鸟儿,知道这叫什么吗?告诉你,记住了,这是金丝雀中的极品,白羽红眼金丝雀!这鸟儿配这笼子,有讲!要不是生意遇到麻烦,我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小伙子一听,吐了吐舌头,摆了摆手:“我可买不起,不过我得好好见识见识。”说着就往前凑着扬起脖子细看。
在一片咋舌声中,玩鸟儿人有些洋洋得意。
这时,顾飞摘下墨镜,指着鸟笼子问:“这玩意儿真值两万?”
玩鸟儿人见顾飞像个有钱的买主,就热情地介绍:“不瞒您说,我是等钱急用。如果不急于出手,它应该是这个价。”说着,他伸出三个手指头。
顾飞点点头,一回手,身后有人递给他两千元钱,他交给玩鸟儿人,说:“这是定钱,手上没有那么多现金,跟我到银行取吧。”说完转身走了,随从摘下鸟笼子示意玩鸟儿人跟上。
停车场。顾飞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随从打开后备箱,把鸟笼子放好,拉开后门,让玩鸟儿人钻进去,随从跟进去,另一个随从绕到另一个车门,开门上了车。
玩鸟儿人被夹在中间,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老……老板,咱们到哪里取……取钱?”
随从厉声喝道:“不要问,到地方就知道了!”
玩鸟儿人害怕了:“我……,鸟儿,我不卖了!”
顾飞用鼻子轻蔑地一哼:“这话说晚喽!”
玩鸟儿人想动,被两边随从紧紧按住,他嘴唇抖抖地问:“老……老板,我不认识你们,没有得罪你们的地方,你们……你们搞错了吧?”
车开进了一家医院门前,停下。顾飞回过身说:“这鸟儿值三万,可你只用一千来块钱的鹩哥就给换来了,你不觉得你做得有点过吗?。”
玩鸟儿人立时明白了,连忙解释:“老板是说那位……老大爷,那是他自愿的,不是我强迫的,我们……我们是朋友!”
顾飞摆摆手,说:“是自愿的,行,那我就不追究了。你看好了,这是医院,”顾飞一个动作,一随从掏出两万元钱,放到玩鸟儿人腿上,另一随从掏出尖刀顶在他腰上,顾飞接着说:“咱们也讲自愿,一是一刀一万,你得;二是鸟儿三万,你出。决定吧。”
玩鸟儿人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尖刀,吓得全身发抖:“我买鸟,我买鸟!”
顾飞笑了,说:“行,明白人好办事。既然你和老爷子是朋友,那就继续做下去。我也给你个人情,鸟儿优惠卖你,两万,那一万,你陪好老爷子,让他开心。这事儿老爷子不知情,你也别丢自己的脸,咱既往不咎,这篇儿就翻过去了。你看这样行不?”
玩鸟儿人连连点头:“行行,行行,谢谢开恩!”
“那好,你们去办吧。”顾飞说完,开门下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