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鞭炮声中,十辆披红挂彩的电动三轮车依次驶出厂门,后面是十辆满载电动三轮车的长箱卡车,最后是一辆吹吹打打、播着产品广告的宣传车。彭景江带领着公司的各级领导和电动车分厂的员工在门前鼓掌欢送。
看着车队走远,彭景江拍了拍扈广前的肩膀,十分满意地说:“你干得不错,用最短的时间,这成车就出厂了。看来还得辛苦你呀,这厂你得多兼顾点,要不然我不放心。”
扈广前连连点头说:“放心吧董事长,我绝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一定会尽心地督促管理的。”
彭景江呵呵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有头脑,还踏实,不错。”
扈广前谦卑地说:“我做得还很不够,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彭景江亲切地问:“你家老爷子还好吧?替我谢谢他对公司的鼎力相助。”
扈广前回答:“我家老爷子他很好,还说有空要找您一起聚聚呢?”
彭景江爽朗地笑着说:“好啊,有空一定得在一块儿聚聚,哈哈哈!”
他们一路说着笑着往办公楼走去,身后隔段距离的彭伊叶神情阴郁地看着他们,不禁把心里念叨的话脱口而出:“虚伪的家伙,就会装!”话一出口,彭伊叶警惕地前后看看。
跟在后面的伊霞紧赶两步,与彭伊叶并行,问:“伊叶,你是在叫我吗?”
彭伊叶回答:“哦没有,我是刚刚想起一件事,要到车间去一趟,我先走了。”说完,拐向相反的车间方向走去。
伊霞看看急于离开的彭伊叶,又看看前面唠得正欢的董事长和扈广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彭伊叶推开车间的门,恰巧于垚要从门里出来,两人迎面相遇。
于垚先是一惊,继而无措,进退维谷,只好硬着头皮说:“伊叶,你……你也来车间呀?”
彭伊叶见到于垚心中一震,眼里闪过一丝凄楚的伤感,但随即就被失望而愤怒的情感所替代,投向于垚的是一束轻蔑而不屑的目光。
于垚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就理亏地躲开彭伊叶的目光,心虚地说:“伊叶,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什么样的解释都是苍白的,但我想要说明的是……”
彭伊叶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我还愿意听下去吗?”
于垚一顿,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绕到彭伊叶身后,准备开门出去。
彭伊叶走了几步,回头说:“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心地纯粹的人,没想到你是那样的肮脏,那样下贱,那样让人……瞧不起!”彭伊叶的声调里有些哽咽,她说完,就急步走开。
彭伊叶的话如五雷轰顶,让于垚不寒而栗,大脑一片空白。他痴痴地站在原地,回想着自己的过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伊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他如此这样。就算那天真的是她,她也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其中……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扈广前回到办公室,把门一关,就迈着嬉皮士的舞步扭了起来,来到皮椅前,把自己散懒地扔进去,抬腿架到班台上,微眯着眼睛,惬意地吹着口哨。
伊霞手捧一个保温杯,来到扈广前办公室门前,她见四下无人,轻轻敲门。扈广前听到敲门声,停下口哨,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持续的敲门声不得不让他有所反应,他放腿,把身子坐正,喊了声“请进”。
“干什么呢?这么半天才出声?”伊霞走进屋来,半开玩笑地说,还围着办公桌前后看了看。
扈广前见是伊霞,脸上闪过一丝淡漠,但还是强挤出一丝笑意,说:“财务大总监怎有空来我这里,是不是受彭总之命来检查工作呀?那我得恭请光临啊!”
“你是大名鼎鼎的副总,彭总器重的人才,借我个胆也不敢冒犯你呀。”伊霞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把手中的保温杯轻轻放到桌子上。
扈广前注意到伊霞放下的保温杯,问:“这是什么?”
伊霞暧昧地一笑,把保温杯推到扈广前面前,说:“这是我的密友去新马泰旅游买回来的,说是真纯的猫粪咖啡,我冲了尝尝,还真不错。就冲了一杯,让你也品品,如果感觉挺好的,我送一些给你。”
扈广前打开保温杯,闻了闻,问:“你这里加伴侣和方糖了吗?”
伊霞摇摇头:“喝这种咖啡最好是原味,所以我什么也没加。”
扈广前把保温杯盖子盖上,放到伊霞面前:“我在美国喝咖啡已习惯了加伴侣和方糖,不加的喝不进去,谢谢你的关心。”
伊霞有些失落,旋即又笑着拿起保温杯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彭总那里有伴侣和方糖,你等着,我给你加去。”
扈广前连忙在她身后说:“你不用去了,其实我不太爱喝咖啡,就算了吧。”
伊霞仿佛没有听到,出门就小跑起来。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扈广前世故地“啧”了一声,心里想着,这个伊霞确实是一个水灵妖冶般风情万种的女人,不但撩人,而且还无偿,如果他是处在无聊时,应该不会拒绝陪她把戏演下去的,只可惜他现在必须得控制自己,有前车之鉴,终不能因小失大呀。
下班的铃声响过,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办公大楼。在停车场里,扈广前刚要打开车门,伊霞从后面跑过来,对扈广前说:“扈总,我的车坏了,你能送我一程吗?”
扈广前一愣神,见是伊霞,就前后看了看,答应着说:“好吧,那你上车吧。”
终于如愿坐上了扈广前的车。在临跨进车门时,伊霞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以致在反视镜中窥看全神贯注开车的扈广前的眼神中透着崇拜的敬畏。
扈广前把车驶出公司大门,拐上街路,回头看了伊霞一眼,说句“伊总监把安全带系上”后,就一声不吭了。为了打破沉寂,伊霞在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切入的话题。
一阵风过,天一下子暗了下来,接着就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雨。
伊霞“哎呦”一声:“糟了,下雨了。”
扈广前打开雨刷器,看着前方说:“这天气是有点不正常,一点儿没征兆地就下了雨。”
伊霞似在自言自语:“这雨下得有点讨厌。”
扈广前抬头从后视镜上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伊霞心里一惊,怕扈广前认为自己事多,连忙解释说:“也不知道要下雨,我……我没带伞。”接着,试探着问:“扈总,能麻烦你拐个弯,把我送到家门口吗?”
扈广前顿了一下,说:“可以。”
伊霞在心里快速抉择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在成年男女间,都会玩一些矫揉造作的语言游戏,以此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意愿,或是探测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某种想法。这种游戏方式隐晦,信号清晰,彼此都会心照不宣。如果是在一个频率上,顺其自然地如愿发展。而对方屏蔽,那也无所谓,只当是放射了一组乱码的数字,不会留下可成为证据的话柄。就像眼前,如果扈广前利落地答应,或提出进一步的要求,那就可以邀他进屋认认门,休息喝喝茶,或是我有一件新鲜东西,麻烦你帮我鉴定一下,等等等等。而他现在的回答,显然还是火候不到,那就从长计议,先就此打住吧。
“哦对了,前面有家超市,我得买些菜回去,你把我放到那吧。”伊霞找了一个下车的理由。
“那,现在下雨,用我等你吗?”扈广前停下车,在伊霞下车的过程中,例行公事地问。
“不用不用,这雨也下不大,一会儿就停了,这里离我家也很近了,你走吧。”伊霞关上车门,挥挥手。
扈广前没再说什么,鸣了声喇叭,闪着车灯,汇入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