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草原之光的第一眼就会看到极其宏伟的校武场,这座广场甚至比昆仑洗剑池上的还要庞大许多,而校武场站了数千手持军刀的兵士,居中而立的则是一位须发皆墨,长髯及胸的刀客。
要知道草原上的春天还是有些寒冷,可这位刀客愣是只穿了一件兽袍遮挡住自己一身遒劲的肌肉,而顾长生暗自称奇。
耶律楚哥与顾长生并肩而骑,“这是草原第一刀,你以后会有机会认识他的。”
而那位刀客则只是遥遥与耶律楚哥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过来寒暄。
顾长生自己知道仅凭自己的步法绝对不会令耶律楚哥就将自己奉为座上宾,可顾长生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用于常人的地方,能让耶律楚哥这位阿斯玛城主,手握上千兵马的草原雄鹰刮目相看?
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也不必再像以前一样狼狈不堪。
耶律楚哥给顾长生安排了一座不错的宅子,在整个阿斯玛城都算得上有些格调了。北地极少有像阿斯玛城这么巨大的城池,因为蛮荒二族逐草而居,放牧为生,只不过近些年来受到中原正统王朝的影响,慢慢做起了马市的生意,也有人参野味的买卖,总而言之,贸易一旦兴起,就需要有一座城池来稳固。
可是城池虽然建立了,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进入里面居住,更多的是选择继续住在他们的营帐里,生活在牧场上,于是布达拉盟曾多次免除城中居民的赋税徭役,阿斯玛城才慢慢有了今天的景象。
战争需要粮草的供给,而粮草需要钱财的富有,饶是正统王朝富甲天下,也常有捉襟见肘的灾荒年,更何况地质贫瘠的荒族大地。
顾长生在院落里默默的发着呆,而一旁的斯日其玛则安静的跪坐在蒲团上。
顾长生道,“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斯日其玛毕竟还是个粉嫩少女,脸红道,“我是女人不能独自出门。”
“你们荒族的规矩可真多。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中原瞧一瞧,昆仑上的群鹤飞舞,和八百里秦川的美景。”顾长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道,
“走咱们也去瞧一瞧阿斯玛城。”
阿斯玛向北数百里便是极其浩瀚的西伯利亚平原,据斯日其玛所讲那里有一人高的猛虎和一丈高的巨像,更有西伯利亚雪狼群日夜穿梭,没有一身好武艺没有人敢深入西伯利亚,所以如果你能身着一身西伯利亚虎皮或者身上背着几只西伯利亚雪狼的尸体,那么你在荒族就是绝对的勇士。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顾长生倒没想过去西伯利亚,只不过听说那里也有很厉害的练武高手,而自己体内的十九道真气实在难以为继,练武一途并非勤奋就能成才,还需要有良师益友交流,之前自己之所以能熟练操纵地一真气和天二真气实则是因为与白盈冲的互相推证,只不过如今自己孤身一人流落至蛮荒之地,再难像以前那样推演真气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自己背负的太多,哪怕今日就与斯日其玛长住这座草原之光中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一想到自己身负血海深仇,顾长生心中立马就坚定了信念。
阿斯玛城大小倒是与春水城差不太多,而且这里居然也有中原来的贸易车队,毕竟十多年的相安无事,阿斯玛城既需要中原来的茶叶瓷器,也愿意将马匹人参等特产换算成银子,银子这玩意真是全天下通用的好东西。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在顺走一袋银钱后开心的哼着北地独有的曲子走向一条小胡同。
丢失银钱的顾长生并没有去捉这位自以为偷盗技术十分高明的小乞丐,因为他想到自己也曾在襄阳街头偷过一次钱,只不过偷那次之后,被自己成为老东西的董习狠狠的教训了自己一顿,他是说哪怕乞讨也不能偷盗。
顾长生摸了摸自己的双手,似乎上面还残留董习教训自己时候留下的疼痛。
顾长生拉着斯日其玛一起来到了一条胡同里,那里有着全天下乞丐都不曾免却的肮脏和龌龊,也同时拥有全天下最开心的团体,他们在静静的瓜分着顾长生身上的银钱,说真的顾长生对银子并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反正这一袋钱也不过是耶律楚哥的九牛一毛,不是自己的钱丢了都不难受。
“我以前也过着跟他们差不多的生活,可是身世所迫被逼无奈转走他乡,世事难料多半如此。”
斯日其玛不太理解顾长生为何不去追回自己的银钱,凭借顾长生的身手,十个乞丐也不是对手。
“就当是做好事吧,”
正当顾长生想要离开小巷子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老乞丐始终盯着自己,而老乞丐身前则有一块棋盘,一块用小石子在地上描出来的棋盘。
“老先生也爱下棋?”茫茫北地能遇到一位也懂十九道的同道中人,顾长生十分高兴。
“臭小子身上流转十九道气机,是老匹夫的弟子吗?”老乞丐用玩味的语气道,居然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土口音。
顾长生立马恭敬了起来,但凡是能看透他身上十九道真气玄妙的人,应该都是高手,白盈冲天生六窍窍海气机流转百里方才能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老先生看得出来我有十九道气机?”顾长生反问,“只不过这是臭小子自己研究的,并没有什么老师。”
“过来,过来,跟我下一盘棋。”
在春日的阳光下,顾长生跟阿斯玛城的一位老乞丐下了一盘棋,告负十三手。
阿斯玛城的一条陋巷,从此多了一名穿着不错的常客,每天都只是来跟一个老乞丐下棋,可每次都是非常懊恼的离开小巷。
斯日其玛不懂围棋,自然也看不懂顾长生是赢了还是输了,可每次顾长生都不是很开心的离开小巷,她心思玲珑自然知晓,十有八九是输了。
可一般人输个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偏偏顾长生能输个十次八次的还是坚持不懈,每天回到家什么都不管就只是找了个棋盘自己推衍,有的时候稍微有些进展就能高兴的跟个孩子的似的,又一次特别高兴还抱着斯日其玛转了一个圈,当时斯日其玛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就地正法了,结果顾长生放下自己又跑去继续下棋。
很奇怪的是,耶律楚哥也没怎么****,不仅没说让顾长生帮什么,还偶尔来陪顾长生下一盘棋,只不过耶律楚哥棋力平平,两个人实在无法对垒,慢慢的耶律楚哥也不再****,顾长生则常常一人独自思考至晌午,就再去找老乞丐下棋。
顾长生心底有个坎儿,他知道董习是棋仙之后,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棋仙抹黑,在北地不兴棋风的地方输给一个不知名的老乞丐。
老乞丐也是怪异,除了最开始问他是不是老匹夫的弟子之后,再也没问别的,两个人就是这么下啊下的,只有斯日其玛一个观众。
可是连续下了一个月,顾长生仍没有半分胜算,哪怕自己熬夜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办法,比如犄角挂龙,或者中盘突进,往往就被老乞丐轻描淡写的给破解掉,然后用最为生硬的方式赢下自己。
而老乞丐越是如此,越能激起顾长生遇强则强的脾气,直到有一天熬夜研习棋理直至吐血,看的斯日其玛十分心疼。
“你怎么这么拼命?”多日相处斯日其玛已经学会了很多中原语言,如今已经能跟顾长生正常交流了。
“武道可以输,摔跤可以输,唯独下棋不能输!”顾长生耿直的样子颇有董习当年的样子。
可那一晚再去小巷子里找老乞丐下棋的时候,老乞丐却推脱不下了,“你经脉受损,熬夜下棋并不是什么好方法。老匹夫没教你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欲速则不达,你苦心拓展十九道真气棋局,如果继续如此费心劳力的下棋,岂不是耽误了自己一身武学进展?”
顾长生则席地而坐,“老先生棋力非常人,能与先生在此下棋实在是小子的荣幸,如若不珍惜老先生棋盘教诲,小子岂非不识抬举?”
老乞丐哈哈大笑,“臭小子跟当年老匹夫一个脾性,十之八九就是老匹夫的弟子门人,只不过老匹夫一辈子眼高于顶从不收徒,你小子却是个异类,能将他的棋路新颖,厚重却不凝滞,圆滑却不偷工,融会贯通,实在也是一流的棋手了。胜不过我也算不上什么遗憾事,你才多大,老夫这年纪不知道哪年就两腿一蹬,驾鹤归西咯。”
老乞丐笑完之后却语气缓缓道,“这一盘棋就不用下了,董习老匹夫还好吗?”
顾长生则面色悲凉,“斯人已逝。空留念想。”
一瞬间老乞丐周身气机提升出来,澎湃气机鼓荡在阿斯玛城上空,校武场那位虬髯刀客,第一时间举刀对天,而澎湃的气机并没有停止流转,瞬间碾压出城,不知架空多远的距离。
“死了啊?嘿嘿,我就说不要逆天而动,他不听,但我跟他的这手棋终究还是我输了半筹,臭小子,起来吧,不管你是谁,我会授你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