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从长白山麓落下,花海慢慢归附于宁静。
顾长生记得自己在这里用竹棍在松软的土地上写下了长生两个字,斯日其玛当时还笑着说,她认识那两个字。
顾长生知道这个少女特别渴望去体验中原的生活,荒族女人的地位很低,如果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家庭里经常有买卖少女的行为发生,而中原对荒族的印象嗜淫也正是由此产生,许多荒族贵族会豢养大量的女奴,供其玩赏。
斯日其玛很幸运,出生在西格朗堡城守的家里,可是她仍旧只是一名女子,既不会拥有土地,也无法获得长久的自由。荒族的女子,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这个纯粹的像长白山花海的少女第一次见到外族人顾长生的时候欣喜若狂,以前她只能从婆婆那里听得到有关中土文明的事情,那里会有高楼百丈,会有小桥流水,那里的女子虽地位不高,却从不会成为奴隶。
顾长生知道少女真的很希望能从这座小小的堡寨里出去。可她办不到,因为她的父亲早已将她发配给了上级部落,那个想要提前拥有少女身子的贵族公子哥,耶律楚哥。
对,就是发配,低级部落往高级部落进贡的女子,地位卑贱并不比女奴好多少。
斯日其玛的哭泣让顾长生难以平心静气的说话,点燃了顾长生心底不知名的怒火。
“其玛,他为什么要找我去火突泉?”
“因为,他认为你在跟他争夺我的归属。”少女殷红的脸颊低声道,“草原的雄鹰不屑于用权势压倒别人,他们更愿意用拳头打倒敌人!”
顾长生嘿嘿一笑,草原的雄鹰,折断一只鹰的翅膀似乎也不错。
“是不是我赢了他,你就能跟我一起离开这片土地?”顾长生问。
“没办法的,我爹把我发配给上级部落,上面不管是谁都可以接受我,唯独你不行,你是外族人,如果真去上级部落的话,会被人欺负的很惨,我听他们说,中原的儿郎只有拥有萨贝尔湖那样渊博的知识,或者拥有草原冰狼矫健的身手才能受到重视,否则去了也会被人当做奴隶对待。”
少女夹杂着许多荒族语言说完,顾长生静静听着大概意思,倒是明白了许多,荒族并没有种族概念,只是信奉强者!
“耶律楚哥身手很好,他的箭术跟摔跤术在草原深处都有人知道。”少女心里知道如果不是顾长生在关键时候进来营帐,恐怕自己早已失身于此,尽管默认自己的身份,可少女心底毕竟希望能够有一位豪侠与自己手牵手踏过长白山天池,去看云海日出,而非只是成为跟牛马一般的牲口。
“野驴再会叫,也不过是畜生一只,如何敌得过猎人的双手?”顾长生心里却想,此次窍海好不容易积蓄了一星半点的真气,实在很难恢复自己巅峰时期的天二真气。故而没法气机流转压制敌人,只能借助地一真气跟自己苦思冥想出来的十九道神机步对敌。
“荒族的摔跤术很厉害吗,我能学习一下吗?”顾长生连比划带说,刚恢复语言能力的他很多荒族话的发音并不知道,只能尽力比划出来。
“我的哥哥很会摔跤,我让他来教你。”
斯日其玛的哥哥古奇宁第手脚粗大,虽然不像陆宁那般拥有天生神力,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难得一见。
古奇宁第之前不是很喜欢这个来自中土的哑巴,一直劝说妹妹早些将此人送走,可如今听说这个哑巴不仅能说话了,居然还想要击败耶律楚哥争夺自己的妹妹,便对顾长生生出了几分好感。
“你的胳膊就像春天的柳条,腿脚还勉强过得去,可你就凭这些来挑战来自布达拉盟的雄鹰吗?”
少女则在一旁作翻译。
“雄鹰飞得再高也得低头喝水,高山再雄伟也终被人踩在脚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谁强谁弱?”少女翻译的时候脸色红红的,饶是她这么胆大的姑娘也忍不住害羞。
“你小子个子不高,心气很大,我很喜欢。如果我妹妹能做你的尼尔,我也很高兴。”古奇宁第笑着拍了拍顾长生的肩膀,可少女并没有把后半句翻译过来,尼尔在荒族里是指代妻子的意思。
由于地一真气阴阳互济,能在五行肺腑中循环往复不停息,故而使得顾长生的下盘更加稳健,古奇宁第用了很多次拿手的摔跤手法,都摔不动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子。顾长生也没占他便宜,只是用真气稳固下盘,却从没使用十九道神机步。要知道棋盘变化多端,哪怕顾长生如今力有不逮仍旧能使出五五步,在五步见方的面积内可预判对方的先机,又能轻松写意的踏出自己想要的效果,除非古奇宁第身上有一流高手的气机流转,否则无论如何也摸不到诀窍。
“你这小子,脚步好硬,我不是你的对手。”古奇宁第倒是痛痛快快的承认了自己落败。
“古奇,你且试试我这一招。”顾长生突然踏步在五五范围之内划出了田,山,木,土,等诸多形状,虽然每一脚都没灌注多少真气,却是实实在在的踢到了古奇宁第的腿上。
只是五下换腿的攻击,就让古奇宁第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斯日其玛心痛的对顾长生说,
“说好了只是试试,你怎么真下狠手了。”
不等顾长生解释,古奇宁第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没有伤到我,是我自己的脚步不够有力。长生,我觉得你有机会击败耶律楚哥。”然后又摸了摸斯日其玛的脑袋,“你也别怨恨阿布跟额吉,他们是想让我们西格朗堡能有更广阔的草原去放牧,如果他真能击败耶律楚哥,我想布达拉盟一定会接纳他,你到时候就能跟着他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啦。”
少女满怀憧憬,鹅蛋圆的脸上挂上了两只小船。
火突泉位于长白山西北方一处不起眼的山谷中,听附近牧民所说,这里的泉水在冬天也能滚烫如火,故而得名火突泉。
“你叫长生?”顾长生倒是没想到这个耶律楚哥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长生不是中土道教里最高深莫测的境界吗,你怎么敢起这么大的名字。”
“长生未必就能长生我的名字是父母所取,不敢私改,听说你是草原上的雄鹰,曾得到可汗的恩赐,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你今天约我来比试什么?”耶律楚哥周围的人听到顾长生主动提出比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
“中原来的人都这么会说大话吗,你可知道我们楚歌安达的威名,超过了翱翔在天的雄鹰!”
“你远道而来算是客人,你定规矩我都愿意陪你比试。”耶律楚哥相当自负。
“那就比一下,摔跤步法,怎么样。”顾长生知道自己全靠地一真气支撑,根本没有办法全力以赴摔跤,所以用话僵住对方,然后让自己选择比试的规矩。“就在这五步见方的范围内,看谁脚上的功夫更厉害。”
耶律楚哥脱下了华服,露出了一身精致的肌肉,背后还有横贯全身的伤口,看来草原上的雄鹰应该真是货真价实。
“我也想试试你到底是讲大话的骗子还是真有本事的勇士!”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全力运转地一真气,自信此时自己双腿绝对能达到一流知微的水准,更何况是在自己最熟悉的五五棋盘之内推衍,任何变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算计。
第一次两人双腿交汇的时候顾长生就觉得自己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而耶律楚哥心里则暗自称奇,草原上的摔跤步法自己见过很多,可对面年轻人的步法自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故而一开始并没有使出全力,反而仔细观察着顾长生的变动。
连续几十次的步法交战,顾长生觉得自己的大腿都快被顶断了一般,耶律楚哥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当然也与此时他武道退步太多有关,可毕竟是在自己熟悉的五五道内交战,竟仍半分先机都抢不到,对方的走位顺序倒也没多奇巧,偏偏就能与自己不谋而合。
直到第一百零八步的时候耶律楚哥哈哈大笑,“我输给你了!”
旁边的斯日其玛跟古奇宁第都很开心,可顾长生并不开心,因为他知道对方并没有输给自己,反而是自己渐渐处于劣势,只要耶律楚哥再坚持几招,自己恐怕就要落败。
耶律楚哥的那批扈从更是惊讶,一向眼高于顶的耶律楚哥居然回明言自己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原来的小子?
“长生,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到布拉达盟一起闯出片天地?”耶律楚哥右手抱拳斜插在胸前,这个姿势只有在与自己的至亲或者兄弟面前才会做。“你将会是草原的雏鹰,西格朗之花将盛开在你的左右!”耶律楚哥的扈从全部跪倒在地,面对顾长生。另外还有目瞪口呆的斯日其玛和古奇宁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