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少侠,老夫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耳生双凤之仪,靥带春水之厚重,掐指一算就算不是公侯将相之命,起码也是富甲一方之运……哎少侠先别忙着走,老夫算命不准绝对分文不取……”手持八卦镇妖幡,头戴天师驱邪冠,幡面书写算天算地算不得人生苦短,求仙求佛求不尽世事百态。
完颜青歌笑了笑,不置一词,且不说春水城作为北地大城往来商贾之多,豪侠之气更是不断,像这种掐指算命号称上算五百年,下演两百载的算命先生没有一千也得有几百。扶了扶晃人眼的金黄剑穗,没有继续听这位算命先生的更多言语,独自登上了春水城楼。
按理说春水城作为北地数一数二的城池,在庞大帝国版图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要冲地位,哪怕是掌管北地十三州府之地的大巡按也得事先知会城府衙门方才能堂而皇之的登顶春水城楼,毕竟里面的战略物资还有兵甲布置都算得上不大不小的军事机密,万一给蛮荒探子得知一二内幕,岂不危险?不过正统朝战神旗帜仍旧飘扬在春水城上面,蛮族荒族若不是脑子抽筋恐怕不会轻易言武。可是平时对待过境平民严苛的守城小吏却只当视而不见。倒不是小吏不够尽忠职守而是上头早有吩咐,这位公子在春水城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可拦阻。
这位胡姓小吏心中难民腹诽,“万一这公子哥是个嚣张跋扈的主,没事拈花惹草,勾搭良家,我这小小守门吏岂不是要被扣玩忽职守的罪名。”不过还好这位公子哥看起来温良恭俭让,一点都没有豪门子弟纨绔习气,不过胡姓小吏心中也明白一二,刚才公子哥一身白衣翩翩上城楼的时候自己看到他佩剑上书有完颜二字,复姓完颜的在正统朝恐怕就剩下那一尊大神咯,也正是这尊大神不倒,北地便可一日安闲。胡姓小吏只恨自己晚生了二十年,没有生在那个战火纷飞,马革裹尸的年代,要是能早生二十年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斩杀几个蛮子头颅回来换它数十载军功,自己胡同里那个整天饮酒至酩酊的李老头,就是因为在二十年前上战场杀过两个蛮子,现在就可以靠着那一点点军功领着军队的俸禄,颐养天年。
胡姓小吏还真是太年轻,他不会知道李老头在那一战损失了多少好友,身上的伤疤可不是用来换取军功的功劳簿,只是血腥战场的一丝写照罢了。
登楼看风景的公子哥当然不知道城楼下小吏的心思,只是望向远方的眸子更加深刻,金蚕玉腰带,这全身上下唯一被他留下还能彰显身份的象征,父亲临行前早就告诉过他,春水城的城楼是他所能走到最北的地方,因为一旦出了城,往北去,除了青青草原还有些许香火情分,极北之处的茫茫大漠几乎全都是恨不得将他完颜一家挫骨扬灰的仇敌,即使完颜战神仍在军中,可莽莽江湖,谁又能想到有多少人因其家破人亡,有多少蛮族少侠恨不得以其头颅告自己祖宗在天之灵?
“真想往北去,打下一座真正属于自己的城池。”完颜青歌发梢轻扬,这位年轻懵懂的少年早就在自己的心中构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江湖。
“武当少林算什么,我告诉你,这座江湖里有太多隐姓埋名的好汉了,且不说当年横贯九州五岳的一剑飘雪林九,就是最近刚刚兴起的南国拳术大师无古拉扎,就是……哎老东西你踢我干什么,老子要不是为了挣这点路费回襄阳,犯得着在这里胡吹海吹么?”一个衣衫褴褛连最起码的青衣小冠都没得戴,只是用类似麻绳的东西粗粗一束头发,春水城的乞儿其实并不难过日子,因为得到完颜家族护佑的北地城池基本上都会有专门给乞儿发放吃食的户所。
“小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大丈夫怎可如此行事?”衣着褐色麻布衫的老者佝偻着身躯蹲在胡同口的角落里,乞丐有乞丐的规矩,但凡能照射阳光的地方一般早早就被人站区,这看起来像是祖孙的二人只能找块阴冷的地方歇歇脚。
“老东西,大丈夫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抠脚挖耳的,你怎么全占了。我要是不编排点故事赚点盘缠,咱俩还真打算就这么走回襄阳啊?再说,过几天就是‘除魔大会’,让江湖豪杰看见本少侠这么穷酸的样,还怎么混江湖?”少年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竟也遮不住眸子里迸射出来的光芒,老头看见这小子眼睛里的光,微微眯了下眼睛,叹了口气却没再拦着他。
距离春水城门大概三里路的地方有家客栈,长长的桃木棍子上挂着绿的晃眼的望风幡,写着“春来酒家”四个古体篆字。老板娘魏芳虽然年过三十,可好歹当年也是春水城里有名的俏媳妇,只可惜丈夫死得早,只留下她跟个十岁的孩子相依为命,幸得她为人刚强,泼名在外,酒楼虽不大也少有流氓地痞来闹事。只是这几天的光景两层客栈里里外外住满了腰里挂着刀剑的江湖人士,可把她忙的够呛。
话说虽然生意好不过这些江湖习气极重的绿林好汉们似乎并不好伺候,晚上去送个热水都被急匆匆赶了出来,还被吩咐以后没事不要****,看着诸位好汉的凶神恶煞,魏芳倒也故作镇定,只要不欠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用手支着脑袋依靠在柜台前的老板娘就这么望着屋外街道,一骑接一骑,无一例外都是身着赤黑铁甲的卫士,这个颜色的护甲有点见识的当地人都知道,这是完颜大将军手下的赤铁军,不过边疆安定了接近二十年,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频繁的军令传递了。望了望远处城楼上的“完颜”军旗,不知怎么的心就安了下来。这条当年闪着血光的军旗就这么一只挂到了今天,除了逢年过节再也没有摘下来过。军旗在军心在完颜将军在,春水城就只会是春水城。
城里胡同口那个衣着破烂的老头望了眼随风飘扬的完颜军旗呵呵一笑,粗糙的老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又不得已悄悄的放开了拳头。又瞥了眼近处还在跟一群孩子吹嘘的小鼓,嘴角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只是谁也没听清,“还能拿回来吗?”
城外百里军营,黑甲涌动,军纪肃穆,却不知谁家儿郎轻轻唱着过去的歌谣,“长长春水长长絮,青青子衿青青雨,谁家儿郎把马去,谁家伊人待归期?”歌声似乎顺着百里春水江一路向东,辗转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