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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缘无端

游山玩水也是一种修行。

至少泉珏是这么认为的。既然要千辛万苦跋涉到临渊阁去,那就一定不能错过路上的美好景色,这条漫漫征途上的人、事、物,都是要用心体会的修行。所以泉珏一路上又是看杂耍,又是调戏路旁摆地摊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像是要赶路的样子。

不过身后的小尾巴让他有点厌烦,“都跟你说了不要跟着我,我是好人,不会拐卖少女,再说你把自己搞得这么脏,也卖不出去啊。”

乞丐少女不气恼也不离开,依旧晃荡着双手跟在泉珏的身后,颇有无赖架势。

泉珏最终放弃了让她离开的想法,反正自己也缺一个南扬州的导游,于是对她说道:“既然你不离开,那咱俩就说说话,不要总闷闷地跟在我身后。”

“好啊!”乞丐少女一下子扑了过来,挽住泉珏的胳膊,黑乎乎的脸上,眉眼含笑。

“你身上很脏的,都抹到我衣服上了,离我远点。”泉珏一脸嫌弃,努力想要把乞丐少女推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哎呀,不就是一身衣服嘛,待会儿我再多给你买几身就好了。”说着,乞丐少女和泉珏靠得更紧了。

泉珏连推开她的念头也放弃了。

其实泉珏并不是甩不掉这个小尾巴,也不是推不开这个脏女孩,只是他的本心里是不愿把她推开的,自从大墨亡国,他从京师出逃以来,很少有人会这么愿意和他一起走路,一起说话,若说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承诺,则现在的做的事情就是为了本心。

他是渴望朋友的。没有人愿意孑然一身。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

“你叫杭净秋,是南扬州杭家的大小姐,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后换了身乞丐衣服。”没等杭净秋做自我介绍,泉珏已经抢先把她的身份交代清楚。

“原来你都知道了。”杭净秋似乎认为泉珏知道的有点过多了,转念一想,明白了是那几个家奴把自己的信息告诉了泉珏。她本来只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并不想说。

“南扬州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地方你带我看看啊?”

“其实……其实南扬州我也不是很熟,我每回偷偷跑出来都要费很大的功夫,而且,我出来是有事情要做的。”

“既然有事情要做,那你干嘛还要跟着我?”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杭净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眼里浮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泉珏盯着杭净秋的眼睛看了半晌,歪头说道:“看来你赖上我是想让我给你出力帮你办事啊。”

杭净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笑容透过她脸上浓黑的炭污像阳光般散发出来,泉珏也跟着笑了。

“说吧,什么事。”

“我要找一只猫。”杭净秋郑重其事地说道。

泉珏怔了一下,看着严肃的杭净秋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找猫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杭净秋完全可以指示那些家奴去做,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似乎是看出了泉珏的疑惑,杭净秋解释道:“我派家丁出去找过,他们找回来的相似猫狗都不是我的‘龙儿’,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龙儿了,夜里总是想它,所以决定自己偷跑出来寻找,龙儿和我特别亲,它要是看到我肯定会扑过来的。”

很明显,杭净秋口中的龙儿就是那只猫的名字,泉珏一时间思绪有点跟不上,他很不明白一只猫为什么会叫‘龙儿’。

“这个名字也……太特别了吧。”泉珏如是说。

“因为它很长啊,比一般的猫都长,说不定以后长大了会越来越长,像龙一样,所以叫它龙儿喽。”

“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你养一头比较长的猪,难不成也叫龙儿?”

“可以叫‘虫儿’啊,虫儿也是长长的。”

……

这个女孩儿真的……好复杂,泉珏心想。

虽然杭净秋的想法让泉珏很是难以理解,但‘龙儿’这个名字他还是勉强接受了,示意杭净秋继续她的讲解。

“我第一次见到龙儿的时候是在一个深夜,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很多精美的图案在我面前飘来飘去,那些图案中流淌着像星辉一样的东西,循环不止。后来梦里的图案越来越亮,晃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的身体逐渐胀痛,有种快炸裂的感觉。最后一切瞬间暗淡,这个梦便结束了。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龙儿蜷缩在我的被子里,睡得香甜。从那以后,每隔十几天,龙儿都会到我房间一次,直到上个月为止。”

“废话真多,你的梦和那只猫有半文钱关系吗?”

“看起来确实没有关系,但我就是感觉有关系。你想啊,我的房间当时门窗都是关着的,龙儿怎么能进到我被子里呢?说不定它就是从我的梦里蹦出来的呢!”

“要说是你生出来的倒更可信一点。”泉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杭净秋,揶揄道。

从梦里蹦出来一只猫,也只有杭净秋这种“复杂”的女孩儿能想的出来,她这种天马行空又不着边际的想像能力着实给泉珏上了一课。

“对了,我叫泉珏。”泉珏这才想起来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毕竟杭净秋对龙儿的关心远远超过她对泉珏这个姓名的关心程度,泉珏这样想,然而杭净秋的下一句话让他吃惊不小。

“白水泉,双玉珏,对吗?”杭净秋眨着眼睛看着泉珏的脸。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我觉得只有这样的名字才能配得上泉哥哥你啊。”

这下泉珏不仅仅是对杭净秋的想像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这一流的猜功,若是去押赌注怕也能赚不少钱。

“真的,只有泉哥哥才配得起这样的名字。”杭净秋重申道。

“你是想用恭维的手段来让我替你办事吗?”

“静秋从不恭维,静秋只是实话实说。况且龙儿能不能找得到要看缘分,不能强求。”

“所以?”泉珏有些懵。

“所以我们还是先逛一逛南扬州吧!”少女拉着泉珏的袖子,一蹦一跳向市井走去。

两人在街上游荡着,看杂耍、买玩物、品美食,很是开心,只是路人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怪异,一个是翩翩佳公子,一个是又脏又臭的小乞丐,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又说又笑的样子有些扎眼,可泉珏和杭净秋不屑一顾,路人奇怪的眼神对他们来说只是奇怪罢了。

泉珏不在乎,杭净秋自然更不会在乎。

一个人不在意世人眼光的时候,就是他最真的时候。杭净秋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如春风一般的少年一定经历过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因为他眼中的快乐是经过沉淀的,是剔除了浑浊的人情世故和复杂的爱恨后剩下的纯粹,纯粹得发亮。

杭净秋的不在乎,是因为没有人认得出她是谁,而泉珏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是看透了浮华后的潇洒,是摒弃了世俗繁杂后的放浪形骸。

“杭家的招亲试要开始了,赶快去抢个看热闹的好位置!”

“听说这次招亲试连栖凰城的陆家公子都来了,热闹不小呢……”街上众人议论着,往南扬州城东方向汇集而去。

泉珏看了看身旁的杭净秋,挑眉问道:“这不会就是在给你招亲吧?”

杭净秋点了点头。

“你在这个时候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不光是为了找猫,还为了阻止这场招亲试对吗?”

杭净秋又点了点头。

“但你却没想到你都跑了他们还是会按时举行招亲试,对不对?”

杭净秋继续点头。

“所以你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这件事情对不对?”

杭净秋这回却摇了头,她说:“这件事情没办法处理了,还是找找龙儿吧。”

“去哪找龙儿?”

“不知道。”

“所以……”泉珏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你的招亲试,缺了主角的戏,一定会很好看,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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