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国庆小长假,既然没有出远门游玩,那么老家是必须要回去了趟的。
席平远父亲的生辰是六号,静兰早就计划好了,五号带孩子回家,陪陪爸妈,六号约悠然一起到平远家玩,七号回来休整一晚,然后就该收心好好上班了。
晚饭过后,刘天豪陪着丁丁点点在一边玩拼图,静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大哥许静松打电话,询问他的值班安排,要不要一起回家。
静松在这个宝贝妹妹面前,一向脾气好得没办法,“我也正计划着回家看看爸妈,正好明天我不用上班,大家一起回去,再好不过了!”
静兰立马欣喜起来:“太好了,到时候你带上嫂子和小宇,转过来接我跟丁丁点点。”
“天豪不去吗?”
问起刘天豪的时候,静松语气淡淡的,仿似在问她,要不要多带件衣服那么随意。
静兰下意识地抬头往刘天豪身上看了一眼,轻声笑了笑,“他有事忙,就我跟两个孩子去!”
静松在电话里沉默了一瞬,突然轻松一笑:“你那辆车一直闲搁着,回头若是要开,得先送到医院全面体检一番,看看心肝脾肺肾的功能是否还在正常运行。”
“不愧是我的救死扶伤的医生大哥,三句话不离本行!”
两兄妹闲聊了几句家常,约定了回家的时间后,才依依地挂了电话。
买车的时候,静兰看中了那款米黄色的高尔夫,小巧可爱,关键是价钱适中,可是刘天豪却固执己见,不顾她的强烈反对,霸气地给她端了一辆红色宝马MINI回家。
至少车买回家三年多,可是却成了车库里的一件摆设,静兰迄今为止驾驶的次数少得可怜,用远思的话说:“你那匹价值几十大万的小红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在卧床休息,真真是比林黛玉还矜贵啊!”
确实是太矜贵了!
小红马只有独独的两个座,在静兰看来,只不过是空有其表,就算是单单只有母子三人出行时,都是冒着超载之大不违,特别是在交通规则明文规定,禁止未成年孩子坐副驾驶后,若是再把俩个小朋友绑在那,就更是实实地不妥了。
再有一个原因!
老人常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静兰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所以,她从来没有开小红马去上过班!
孩子们早早的上床睡觉,静兰洗完澡后,睡意很是浅淡,便准备到书房取本书打发,启动惯用的文字催眠术。
刘天豪正在书房里打游戏,好久不见他这么投入于书房的电脑了,静兰在书架前一本一本看过去,细心地挑选了一会儿,一叠的几本言情,貌似都已经看过了。
“你明天要回乡下的老家吗?”
静兰回头,明明听见他在问自己,却一双眼睛专注地盯在电脑屏幕上,她轻声回了一声‘嗯’,便随着拿了一本,出了书房。
刘天豪余光瞟了一眼她慢慢消失在门口处的背影,突然没了继续打下去的激情,也不顾游戏正在进行中,噼噼啪啪几下关了机,起身便去洗澡冲凉。
每次她独自带着孩子回家,爸妈都会问:“天豪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刚才静松在电话里问及时,虽然语气极淡,但静兰知道,哥哥平静的话语里,诸多的是对她的担忧和心疼。
婚姻在任何年代都需要门当户对!
刘天豪从小就在条件优越的环境中长大,饶是静兰家跟农村里的大多数家庭相比,无论是居住面积还是各种日常需要设施,以及卫生条件都算数一数二的,但却跟刘天豪的生长环境有着莫大的差距。
所以,结婚四年,除逢年过节,刘天豪很少跟她回家去乡下,留宿的几率更是少之又少,印象中只有他们初婚那年,静兰临盆在即,当天往返有些经不住乏累,所以,他陪着她在那住了一晚。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佳婿留宿丈母娘家!
所以,只要他不主动提,静兰从不会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乡下?要不要陪丁丁点点去看看外公外婆?
不知是文字催眠术的确事半功倍,还是想着明天就要回家,跟哥哥嫂子侄子还有爸爸妈妈,一大家子热闹团聚,太过兴奋和期待,才看了不过几页书,静兰便呵欠连连。
刚放下书躺下一会儿,刘天豪便洗完澡上床,半睡半醒间,静兰听他又在身旁低声问:“你明天真要带孩子跟大哥他们回家吗?”
“对!”
静兰闭着眼睛随口一答后,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他刚才好像已经问过了,难道是有什么事吗?
她凝神仔细想了想:他之前没说过明天有什么安排呀?
过好一会儿,久到她都已经快跨进周公家大门了,忽然又听到刘天豪的声音:“为什么自己有车不开?”
关于这个问题,静兰以前解释过:“我驾驶技术太滥,总担心磕头碰着,害得我一上车就神经紧绷!”
后来孩子大了,常常跟她同行,她便以不好带孩子为借口,耐着性子连哄带解释。
只是,今天他怎么又旧事重提?
叽叽咕咕,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性格!
“跟哥哥嫂子他们一起,路上热闹一点,孩子也不觉得无聊!”
瞌睡神附体的时候,人的脾气特别好,静兰只想耳根清静,早睡早起精神百倍,明天高高兴兴回家把节过。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惹得他不高兴了,明明见她困得不要不要的,他却吵够了她的神经又开始折磨她的肉体,一个欺身便沉沉地压了过去。
“好困,让我睡觉,好不好?”
静兰低低软软的恳求声,入他耳中却成了娇嗔的挑逗,更加激起了他的热情,不眠不休的把她折腾一番,身体的欲求得以释放后,一直躁动得莫名其妙的情绪才得以安抚,某人才终于心满意足。
乡下有和蔼慈祥的外公外婆,有调皮可爱的小猫小狗小鸡小鸭,肥壮的牛羊奔跑的驴马,还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清新的空气翠绿的山林,以及清澈见底的小河和河里嬉戏游玩的鱼儿。
昨天便听妈妈说今天要去外婆家,丁丁和点点两个小朋友从起床便不停的念叨,兴奋得如夏日里山林间欢腾的鸦雀,房子里全是他们的快乐的嬉笑声。
相较之下,今天的土豪大哥却沉默得过分低调,一张脸木木的,看不出表情,很难判定是阴天还是雨季,又或许只是蓝天中突然多了几片云彩而已。
吃过早餐,许静松一家便驾车到了!
刘天豪木着一张脸拎着行李出门,送妻儿上车后,绕过车头跟大舅哥夫妇打招呼,淡笑着点头颔首,叫了声‘哥’和‘嫂子。
静松面色平静的看着他笑了笑,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妻子方秀银淡笑着问:“天豪,要不要一起去乡下,就当散散心换换空气?”
刘天豪看了看大舅哥,再抬眼看看后座上的静兰,她正在招呼俩孩子,压根就没有看他一眼,貌似也并没有听到这边对他的邀请。
一时心情复杂,他眼神微微一黯,轻笑着摇摇头:“我有点事脱不开身,你们好好玩吧!”
静松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忙,我们先走了!”
丁丁点点跟静松的儿子小宇玩得正高兴,车子开出了几秒,才在静兰的提醒下,从窗口处挥手跟刘天豪说再见,静松从后射镜里看到他立在那未曾移动的身影,眉宇间竟然仿佛透出一丝淡淡的失落。
驶离市区没多久,三个孩子在匀速晃悠的这个大摇篮,都没能抵挡住瞌睡中的召唤,车内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静松从镜子里看了妹妹一眼:“小静!”
兄妹俩之间相差十岁,父母老来得女,恨不得把她宠上了天,村里同龄的女孩中,静兰是唯一一个比自古背负着传宗接代之大任的儿子更受重视的女儿,她的衣服也永远是最漂亮的,头发永远都绑得漂漂亮亮。
静松对这个唯一的小不点亲妹妹,更是呵护备至,这些年说是哥哥,实则更像个父亲,照顾得体贴周到。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和哥哥一直都叫她小静,一个普通的小名儿却让静兰觉得好亲切好窝心,特别是在老家,每次听到家里人这样叫她时,她竟然有种自己还没长大,还是那个在爸妈的疼爱和哥哥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是,一旦回到豪华的刘家别墅里,她便立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迷幻的梦境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不得不正视自己已经嫁作人妇,为人之母,年近三十的事实。
春夏秋冬四季更换,流年经转,光阴易逝,这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自然变化规律!
她,再也不是那个活在梦境里的小公主!
她是外人眼中的富家少奶奶!
静松沉吟了一会儿,故作轻松的问:“你为什么不叫天豪一起来?”
“啊?”
事实是这样的吗?是她不叫他来吗?
他不愿意,她又怎么能够勉强?
刘天豪对到乡下的排斥,静兰都能感受到,她不信哥哥会不懂!
静兰诧异地看着哥哥。
静松问:“你之前叫过他吗?”
“没有!”
“你都没有叫人家一声,怎么知道人家不想来?”
“他刚才自己不都说了吗,他有事情忙,脱不开身!”
刚刚她嫂子跟刘天豪说话时,她看似毫不在意,实则竖耳留心着,在那一秒,她竟然怀着小小的不愿为人知的期盼,因为她知道,如果他同行,父母会很开心很开心。
可是,没有可是!
她不该天真地幻想!
一次一次,她已经认清,没有希望才不会有失望!
车内又静默了好一会儿,静松轻叹:“小妹,夫妻之间多沟通,不能把不痛快都放在心里,那样既苦了自己,对方也会觉得累!”
大哥还是那个疼她怜她爱她宠她,无时无刻不为她担忧的好大哥,可是、、、、、、
静兰茫然地想:不放在心里,那该怎么办呢?
难道跳起来逼问他:“你既然娶了个农村女孩,为什么又要鄙视他的家庭?为什么不能老话里说的那样,一个女婿半个儿,对我的父母多点耐心多点孝道?”
难道在他以应酬为借口,频繁的半夜归家时,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逼着他订下门禁时间,甚至写下血书签字画押吗?
静兰自己是个老师,她很清楚父母在孩子的成长教育中,是缺一不可的,尤其像他们这种双生家庭。
她曾经试图说服刘天豪,让他以孩子为重,多腾出时间来陪孩子,告诉他孩子的成长需要母爱,同时也需要父爱,而这些不是金钱所能代替得了的。
可是刘天豪却把问题抛了回来:“这世上又会赚钱,又能够把家里照顾得事无巨细的完人也许有,但我没有见到过,也不可能是我刘天豪!你觉得呢?”
父母老年得女,家人宠她如珠如宝,二十多年的成长历程里,顺风顺水事事如意,没吃过苦没受过难,适龄之时又毫无磕绊地嫁入豪门,她所拥有的这一切,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风光无限。
她不闹也不吵,可是并不代表她真的没有怨言,每次亲人眼神里对她的担忧心疼,她就会心痛就会自责,心痛年迈的父母一辈子在她身上操不完的心,为生活中一份再平常不过的幸福都无力促成而自责。
知道静兰会今天回家,悠然早早地便携陆军前来许家恭候。
一惯只有两位老人在家独居的农家小院,一下子热闹得沸腾起来,孩子们在院子里疯玩,陆军悠然跟静兰几个坐在院门边晒太阳。
悠然突然想起什么,忙让陆军去车上拿,原来是两辆儿童小跑车,专门给两个小家伙带来的礼物,这下孩子们更有得玩了。
许静松从屋里抬了一个凳子出来,到静兰身边一同坐下,悠然礼貌地叫了声大哥,陆军也忙从善如流。
陆军皮肤很白,清瘦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笑起来里两排洁白的牙齿显而易见,跟文弱书生沾不上边,却堪堪配得上儒雅二字。
每次见到陆军,静兰就忍不住暗叹:真没想到,行事果敢洒脱精明的悠然,竟然降伏在这样一个柔润如温风的男子手里!
不过,出乎她预料的事情,又何止是这一件呢?
也许她本就不具备识人的天赋,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是一头雾水,又怎么能看向懂旁人呢?
悠然跟平远一直都随静兰一样,尊称静松大哥,许是爱屋及乌,静松也待他们如同自家弟弟妹妹,多久未见,坐下后聊得话题也多了起来。
静兰起身回屋,看大嫂方秀银正跟母亲在厨房里做饭,上前亲热地勾住母亲的手臂笑夸:“妈妈,大哥找了个我嫂子这么贤惠的媳妇,你这辈子有福享了!”
秀银抬头嗔了她一眼:“小妹居然也会溜须拍马了?”
“嫂子没看出来我是很认真的吗?”
静兰笑着跑过去,跟秀银一起摘豆角。
静兰妈妈看着儿媳和女儿,笑得一脸慈爱:“你们姑嫂这么要好,才是妈妈最高兴的事!”
俩姑嫂相视一笑,一瞬后又听老母亲低声感慨:“一家人只要和和睦睦,钱多钱少都不打紧,关键是要相亲相爱一条心,再大的困难都不是事!”
静兰手上的动作一滞,秀银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看向老人安慰道:“妈妈说的我们都懂,就像我们家现在这样,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就是幸福。”
静兰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会子正好往厨房过来,乐呵呵的笑:“你们娘儿仨在准备什么大餐呢?”
“爸爸,您的羊疙瘩伺候好了?”
姑嫂笑着打趣老头子,逗得二老都哈哈大笑起来。
静兰爸爸每年都会养两头羊,不过不是为了展览,也不是爱心无处可洒,而是为每年的冬至和春节专门供给。
晚饭后,悠然二人洒足饭饱,约好明天中午继续去席家蹭吃蹭喝,便双双携手辞别把家还!
正值深秋,早晚温差大,夜里的风都带着涔人的凉意,可是野劲十足的孩子们不想进屋,好在许老爹有先见之明,静兰家院里的屋檐下,特别安装有两个明晃晃的大灯,照得院里视野开阔,倒也方便了孩子们继续游戏。
静兰沿着院子外面的路信步游走了两圈,驻足于院子中央仰头眺望,如黑丝绒的夜幕上,颗颗璀璨的星子如耀眼的宝石般晶莹剔透,夜空中悬挂着一轮纤月,她突然想起蔡琴的歌词里那句‘天边星月如勾’,不自觉地轻哼起来:
“夜色茫茫照四周,天边星月如勾,回忆往事恍如梦、、、、、、”
肩上忽然多了件线绒披肩,静兰侧头,嫂子秀银正笑望着她:“夜里这么凉,你这小身体儿小心感冒!”
“嫂子,你真好!”
静兰轻挽起秀银的胳膊,小鸟依人状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睁大眼睛凝望着夜空中的弯月。
静默着站了好久,秀银侧头看了看她,低声轻笑:“小妹,你好像越来越安静,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你!”
静兰低声喃喃:“十来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早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往事恍如梦!
秀银跟静松谈恋爱的时候,正值青春年华的静兰还在上高中,她特别喜欢小姑娘咧着小嘴笑嘻嘻的样子,她的声音很甜,笑起来如山中潺潺的溪水流过,让旁边的人都有一种忘却了一切忧与愁的恍惚。
静松是个温和沉着稳重的男人,他对妹妹的那种无限地疼惜和耐心地呵护,让秀银更加笃定:这个男人会让她一生幸福。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他,爱屋及乌,孝敬他的父母,疼爱她的妹妹,把自己全身心的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
结婚十年,儿子八岁,夫妻恩爱,父母健康,儿子聪明,秀银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个跟他相濡以沫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