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三姐你醒醒啊三姐,你别睡了……”
不晓得是谁,竟在我睡觉的时候前来打搅我,原本疲惫不堪的身子被晃得几乎快要散了开来,可我一双眉眼满是倦意,怎得都抬不起丁点儿力气。
“三姐,你该醒醒了,你再睡……再睡就该赶不上吉时了!”
我一愣,心口“咯噔”一声,似被什么狠狠痛击了一番。
方才那人说什么?
吉时?
我明明记着自己抵死不嫁的!如今又哪里来的吉时一说?!
“哎呀,这新娘子怎么还没出来啊!花轿都在门口等了许久了,这这这……再不出来可真是要误了吉时了!”
新娘子?花轿?门外的声音叫我冷不及防打了个哆嗦。
“她若再不起来,待会儿叫人将她双手绑了,直接抬上轿,省得费心!”然而这声音,却是爹爹的!
我终是忍无可忍,一咬牙,猛地狠掐了自己一把,刹那间便让那场梦醒了过来。
这一觉像是睡了我好几天,此时窗外已是大亮,那与梦中格格不入的光亦照的我浑身难受。
“三姐,你终于醒啦!”一稚嫩的童声传入我的耳中,我知那是我弟弟沈骁。
微眯着双眼,我浑身疼痛着从被褥里翻身坐起,好一会儿才撇过头去看他。
骁儿一张小脸笑得欢喜,嘴角一弯,露出两颗虎牙,我仔细看他才知他今日换了身新衣裳,怪不得一大早便跑到了我的房里跟我炫耀。
“三姐,你还是快些起来吧,迎亲的队伍都在府外候着呢,就等你啦!”
我脸上的笑意蓦地僵在了嘴边,“你说什么?迎亲?”莫非那不是梦?
“对呀,今日是三姐大喜的日子呀,三姐该不会是一觉睡糊涂了吧……”他笑得天真无邪,倒像是真有其事一般。
我有些茫然了,不过是睡了一觉,怎得就要出嫁了呢?
“三姐,你究竟嫁是不嫁呀!你还是快些将喜服换了吧,娘亲和二姐都在屋外等着你呢!”骁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拉我。
我总觉得眼前的骁儿有些怪怪的,心中一恼,顺着他伸来的手狠狠一推,他遂不及防,还没碰到我便狠狠摔倒在地上。
“我何时说了我要嫁了?你出去,告诉他们,本小姐不嫁!”
骁儿一向胆小,以往这么一摔想必定是要哭个好半天,却不知此时怎的,他乖巧的站起了身子,连泪水都不曾落下一滴。
我心觉有些不对,扭过头去看他,只见骁儿笔直的站在我的身前,面无表情地望着我,那样子着实叫我觉着有些害怕。
“骁儿,你……”我启唇欲说些什么,他望着我蓦地笑了,笑中带着些许阴气,尔后竟从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三姐,你若不嫁,我、二姐、爹爹和娘都会死的!这是命,逃不得!”他继续笑着,笑得狰狞可怖,仿若五官都蹙成了一团。
我吓得大叫,掀开被褥赤着脚就向外跑,他转过身一把抓住我,哭得凄惨,“三姐……我好疼,好疼啊……”
骁儿此时力气大的骇人,我挣脱不得,一扭头又见他浑身是血,着的新衣早已腐烂不堪,血肉模糊之间我隐约看见他身上有数条小虫在不停翻滚,似在啃食他的血肉,恶心不已。
“三姐,救救骁儿啊,骁儿好疼……”他不停地说着,拉住我衣襟的手没有松开,那小虫也就顺着他的手爬了我满身。
我终是没能忍住,身子一倾,俯身吐了起来,这样真实的感受,我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如若能让这一切消失,我就是嫁!也不要再受这种折磨!
那般认命的思绪刚从我脑海中闪现,我便一睁眼,醒了过来。
屋子里围了好些人,唯独娘亲一脸慌张地坐在我的床边,我庆幸着松了口气,此回一定是真的醒过来了!
只是浑身依旧抽痛酸软,眸光一转看见了站在娘亲身后的骁儿,他正微敛眉望着我,梦中他浑身是血的模样不由再度冲进我的脑海,胃里一阵翻涌,我猛地翻身而起,又一次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娘亲手足无措得安抚着我的背,眼角似有余泪,迎着哭腔出了声:“落儿可算是醒过来了,你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娘还以为你……”她顿了顿,着手将眼角的泪擦了去,“总之你没事就好,嫁人的事你若真不愿,娘亲便去跟你爹爹说,差人去将那婚事回了……”
“娘……”我打断娘的话,一手抓住她的臂膀,借力让自己坐回了床头,虚弱道:“成亲的事咱们往后再说吧,落儿现在不想说这些。”
梦中所见,仍叫我有些心有余悸,我向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此回——却是怕!怕那梦中一切是真。
好在婚姻大事并非一朝一夕仓促可行的,我还有时日去寻别的法子,总好过日后都在魇中深受其害。
说来也是邪乎,自那日未再抗婚不嫁之后,我再没做过奇怪的梦,府中也没无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成亲之事,日子倒也像是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大雪下了数日终是停了,爹爹叫下人们将门前的雪全都扫了去,我亦到门洞那看了几回,想必不出几天,等雪一化,我就能逃出府去玩儿了。
不过,这好日子也没能过得太久。
今日晌午,我闲着无事可做,拉着阿姐来教我做女红,我向来不喜这女儿家的东西,但觉装了样子做做看,或能让爹爹对我的看管松懈许多,于是粗略的学了学也是无妨。
谁知,我好不易来了兴致快将手里反反复复绣的凤凰看起来不再那么像野鸡了,秋云那丫头又一次火急火燎得从远处朝我和阿姐跑了过来。
于之前那事叫我心里有了畏忌,她这回来寻我,我一颗心自是上下难安。
“三小姐,出事儿了三小姐!”
果不其然!
我就知道有事儿!
她急匆匆的身影落在我跟头,还未说些什么,我已将刺绣丢下,一手扶额,几乎哭出声来冲她嚷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秋云一怔,似被我一声嚷给骇住,久后吞吞吐吐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上次来给小姐提亲的那家公子……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