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对她所言深信不疑,那是因为她十六年前所说的预言……如今,终究是应了啊!”
我不解奶娘所说,瑞婆之言,说我命里属阴,不过就是命不好不招吉利罢了,怎得又出了什么预言?
看她一双手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我又有些心疼,抽出手来端了两个椅子,扶她一起稳稳坐下,“奶娘若真知道什么落儿不知道的事儿,今晚便一同告诉落儿吧,省得日后……就是想说也说不成了。”
“唉!”见我肯听,奶娘红着一双眼朝我苦笑了许久,尔后方忆着往事娓娓道来:“其实十六年,老爷和我一起去寻那瑞婆的时候,也并非全然肯信她说的话,可因此事关乎小姐的安危,也便当做一件正事上了心!谁知,就在我们去找了那瑞婆的第二日,她就突然辞世,留下一封书信差人送到府上来,那信中内容说小姐是女妖转世,瑞婆逝世乃因擅窥了天机,但由着老爷当时的许诺,愿每年在你出生的这一日到巷尾来给她供上两斤牛肉,她仍能在下头保小姐十六年无忧。”
我连连点头,奶娘所说的这些我自小听过许多遍,早已铭记于心,不然我也不会那般恨那瑞婆用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毁了我半辈子。
“瑞婆托人送信的事儿,府上人都知道,可到底送了几封信,也就只有老爷和当日随老爷一起去瑞婆那的我心里清楚。”
我蹙起眉头,“这话是怎么说?”
“当日瑞婆一共差了三人前后给沈府里头送信,老爷只将第一封信说给夫人听了,另两封却被他悄悄地给烧了埋在了后院之中。”
“埋了?”
“是啊,另外两封信,一封是告知老爷,小姐生来便是祸端,若不处之……怕是整个沈府的未来都会难逃厄运……”
“什么?!”我蓦地大叫一声站起身来,说我生来便是祸端?那瑞婆当年竟还想让爹爹将我弃了不成?
我尤为恼火,好在爹爹当时没有信她这番话,“那还有一封信呢?”
“还有一封信,乃是一道符,瑞婆知骨肉血亲老爷定不肯将小姐弃了,遂给了老爷一道符要老爷烧了埋在后院树下,可保沈府和小姐十六年平安。”
一道符便可以保我十年平安?
真是荒谬,那难道我沈府十六年相安无事都是因那一纸符咒吗?
“所以那瑞婆所言,你们是信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爷不完全信却也依着那瑞婆所言照做了,这事一晃过去两三年,小姐也渐渐长大,但有一年,城中又是饥荒又是瘟疫,整个淮乡是闹得人仰马翻民不聊生!老爷为避祸,带着沈府上下离开了淮乡一些时日,当时走得急忘了瑞婆给的那道符,也忘了瑞婆给许诺的那两斤牛肉,结果小姐你一出城便病得甚是严重,寻了大夫又看不出什么病症!老爷无奈,只得独自一人带小姐回了府,谁知小姐一回到府内,直叫蹿出来几只硕大的黑猫给叼走了!老爷一路追着黑猫追到了城东巷尾以往那瑞婆的住处,这才想起了对瑞婆的许诺,及时供上了牛肉……”
奶娘说得神乎其乎,我是听得云里雾里,然我心里明白奶娘是怎样的人,她既这般说了,就断不会是骗我的!
如此一想,那瑞婆倒还真有些本事,所有的事情盘根错节难以分辨,难怪爹爹这么多年会对她所说深信不疑,“那后来呢?爹爹给那瑞婆供奉了牛肉以后又怎样了?”
“后来那黑猫便将你送了回来,而你的衣服里又多了一封书信。”
“又一封信?”我甚是诧异,若当年有信送到府上,那必定是瑞婆死前所书,这不知不觉过去两三年,怎得又会多出一封信?总不得是瑞婆命那黑猫写的吧!
“而那封书信里,就说小姐你……”奶娘话说一半倏尔抬眼看我。
我实有些不耐烦,念着她那么多话都说了又如何还在意着什么不能说的?遂急得我直直跺脚,追问不休:“说我怎么?女妖转世?命数不好?还是祸及沈府了?!”
奶娘垂下眸,瞧着桌上雀跃闪耀得烛火犹豫小会后继续道:“那封书信里,说小姐命里克夫,及笄后定不能乱许婚配,若往后有人先行****提亲,定要应了,而那婚事一旦应了,无论夫家发生何事,皆不能反悔,不然……小姐势必祸延一生!”
“命里克夫……呵!”我不禁冷笑,那云翊先前就说我命里克夫,还未嫁便克死了他,如今奶娘又说那瑞婆预言我必命里克夫,难不成!我就是生了这样的命,终生不得婚配活人不成?
“所以当日云府****提亲,爹爹便认定了是同瑞婆预言的那般,如今云府少爷溺亡,云府****提冥婚,爹爹也是记着那瑞婆所说才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嫁入云府是么?”
奶娘抹了抹眼角,抬起头来看我,这烛火摇曳之下竟让我觉着奶娘比平日里又老了许多。
“老爷一直不让我将这事跟小姐说,就是怕小姐知道后不能像之前那样好好生活,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还要请小姐别在生他的气才好,毕竟……你能待在府中的时日,不多了啊……”
我没再答话,只是因为我心里头乱的很,不知道该同奶娘说些什么,可要是我的命真像瑞婆说的那样祸延沈府,那我还不如留着这股子晦气去云府给那云翊添添堵,反正他已经死了,我这命再不好怕也惹不得多少祸事了。
“小姐……”奶娘见我失了神,有些着急,颤悠悠的伸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手绢,一边缓缓打开,一边对我柔声说道:“你自小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我也是真心将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看待,老爷知我心疼小姐,怕我受不得小姐未来的变故,就待小姐懂事了之后便不让我跟在你身边贴身伺候,也免得忧心我一时不忍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小姐,可我一直惦念着这事,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免得小姐受这些苦。”
奶娘将手绢完全摊开,里面是一颗剔透斑斓形式果核的东西,我从她掌心接过,还有些余热,想必也是将她放身上许久了。
“这是我前些日子去普华寺求方丈开了光的菩提子,你且将它带在身上,必要时候也能保小姐平安。”
菩提子么。
我将其重新包好,收入怀中,奶娘为了我,确实有心了,可竟叫我觉着有些生离死别的感触,口中五味杂粮应有尽有,若我活在这世上真的那般安生不得,又何以非要让我来这尘世走一趟?
害人害己,祸误终身,莫不过是老天开的一场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