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雨玲儿的一声尖叫,惊得陈秋二人蹦出了帐篷,其实两人都已经醒了,共同经历过患难,难得有个令人安心的清晨,雨铃儿出去时,两人差不多同时醒来;看到对方也没有回避,彼此给了一个笑脸,些许温暖,些许柔情,不想被雨玲儿一声尖叫把气氛破坏殆尽。
都是练有武势的人,身手敏捷,到了帐篷外面,两人的外衣都已是穿戴整齐了,只是秋丹青秀气的脸上还有点红晕,带着些许不自然。陈桓心理年龄已经接近中年大叔了,这点小暧昧自是不在话下。
来到外面,看到雨铃儿的脸色苍白,身形有些发抖,秋丹青赶紧上前扶住了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茅草屋那边赫然站着之前跟大家战斗的那个人形人蛮怪,不仅伤势尽复,而且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强大几分。
还是陈桓冷静,仔细观察了一会说道:“别急,你们看,这个人蛮怪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之前的是灰色的,它是白色的,之前那个看上去比较凶恶,这个好像好一些,而且它有两个胳膊,先前那个已经被我砍断了一支胳膊。”
两人被陈桓这么一说,也有些冷静下来了。仔细看看,好像是这么回事,而且最主要的是,从距离上来看,对方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三人了,但是却依然站在茅草屋外面,没有什么举动。
最后,三人决定还是上去探一探情况,毕竟这个人蛮怪的事不搞定,始终是个心结。
缓缓靠近了茅草屋,三人如临大敌,不想那人蛮怪却是向他们行了一个礼,然后示意他们进屋。
这让三人错愕不已,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刚才人蛮怪行礼的时候,陈桓差点就动手了,没想到人蛮怪竟然玩了这么一出。这会儿再看看那人蛮怪,应该还是原先那只,胳膊不知道怎么好了,皮肤颜色也由原来的灰色变成了白色,而面貌虽然跟之前差不多,却是柔和了许多,不复之前的狰狞凶恶。
人蛮怪既然如此示意,三人自然也不会拒绝,而且眼下的问题也只有进了屋才能得到解答,只是这个情形让人觉得怪怪的,而昨天的那个巨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终于到了茅草屋前,陈桓伸手一推,木门缓缓打开,三人不由自主地上前走了一步,进到了门内。眼前全然不是一个茅草屋内的景象,一条小路缓缓延伸到前面土坡那里,路的两边有花有草,微风拂来,此起彼伏,生意盎然。土坡上坐着一个老者,须发皆白,容貌却不见得如何苍老。
远处一亩亩方田,阡陌纵横,井然有序,似乎还有人在那里耕耘。
秋丹青往前踏了一步,脚上带起些许尘土:“幻真?苍洱……方寸田园境!?”带着些不可置信神情,转头示意陈桓和雨玲儿跟上自己。雨玲儿神情肃穆,脸色上却是好了不少,还透出了几分红润。陈桓一脸茫然,茅草屋里这样的景象,明显像是须弥纳芥子的修真手段,之前看的书上却没有提到这个情况,实在是出乎自己意料,此时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默然地跟着秋丹青往前走去……
三人来到老者面前,躬身行礼——礼节方面陈桓觉得还比较好,没有让他讨厌的跪拜礼,对于这个世界并不重视礼节,陈桓认为是由于真言师本身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所以无需通过礼仪来凸显自己——秋丹青开口道:“见过玖大师!”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还有小娃儿记得老夫?”老者声音有些沙哑,可语气甚是爽朗。
“大师的方寸田园境,晚辈虽没有亲眼见过,但耳闻已久!”秋丹青回道。
“唉!二十年了,除了多几个役使的言灵之外,也没有什么进展……”老者叹气道。
“大师在这环绿石地待了二十年?可没有哪个大真言师能待这么久的?”秋丹青惊讶道。
“你们也坐吧,老夫许久没和人聊天了。”老者指了指地面,升起几个土墩让三人坐了下来:“能在这边待这么长时间,也是运气……”
老者缓缓说出了一番话来……
……
老者名叫土耕玖,本来是镇安府附近的农人,家中排行第九,在三十岁那年领悟了土之道。或许因悟道时间较晚,厚积薄发;又或者因为个性的关系,土耕玖在十来年的时间将识界修到了“谕令”境,成为了大真言师,在镇安府被广为传颂。
当地人一般不称呼他“土大言师”,而是换了一种略微亲切的称呼就是“玖大师”。当然,他的识界“方寸田园境”由于不脱农人本色,和不少真言师的识界差异较大的缘故,也被大家所熟知。
说到识界,由于每个人的识界差异比较大,称呼上也各有不同。有的是一个个体,比如火河承的火焰识界,刚开始就是一个看上去若有若无的“虚影”;以后继续修炼比较像真实火焰的形状了,给人感受火焰的热度,就被称为“幻象”;再之后如果能让识界内的事物产生真实的燃烧效果,就会被称为“幻真形”。如果以后火河承将火焰修成一片火海,那这个识界一般就自己命名了,同时这种识界也开始以“境”来相称了。
对于以一种环境作为识界的,刚开始同样称为“虚境”,之后称为“幻境”,再往后被称为“幻真境”,到了这个境地,就像秋丹青之前那样,一脚踩下去,能扬起灰尘。
后来随着人们炼化材料的增加,三个境界的区别并不是那么清晰了,一般都是以“虚影”和“幻真”来区别识界的差异,而幻真境继续修下去,能够到以芥子纳须弥,则被称为“幻真苍洱境”。
这个世界没有佛教,自然也没有须弥芥子的说法,与之对应的是苍木洱末这种说法,人们一般称之为称“苍洱”。苍木是一种长在水边的大树,据说最大的几十人都合抱不过来,当夜间这种树木的倒影映在湖中时,会引来一种发着蓝光的细小虫子附在倒影之上。这种小虫子就是“洱末”,这个称呼的来源据说是跟水族和木族的一个爱情故事有关。
很多年前,有个木族的男子和一个水族的女孩自小相识在湖边的苍木之下,但是由于各自族群的阻扰,两人无法结合。后来男子因为练成了武势,被派出去外地征战,临走之时,与女孩以苍木为证,立下誓言,拿了战功就回来娶她。想不到,女孩随后也悟道成了真言师,不想因地位的差异,族里的阻扰更大了。女真言师为了表明心迹,以水族立誓之法同样以水中苍木的倒影为证,去了水族的“幽蓝秘境”,回来时眼睛却失明了……
之后女真言师就经常在湖边的苍木下等待男子消息,可她不知道的是男子早已战死在外地。
眼见她一天天消瘦下去,形容渐渐枯槁,男子的妹妹心下不忍,最终告诉了她男子的已然战死消息。
此时女真言师已是油尽灯枯,得知消息之后,心痛之下,阖然去世。
当时正好圆月当空,她的耳朵里流出蓝色的液体,随后这些液体化为细小的虫子,游入湖水之中,附在苍木的倒影之上,好像在印证着男子和女真言师的誓言。女真言师的小名叫“末儿”,人们就把这种蓝色发光小虫叫做“洱末”。
到了夜间,微微荡漾的湖水,水边亭亭如盖的巨树,一轮圆月升起,水面上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倒影轻轻摇动着,当真是一幅绝美的画面。人们既喜爱这样的美景,又感动于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所以就有真言师用“苍洱”来形容这种芥子纳须弥的能力——可以将显化的“幻真境”识界纳入到一个较小的范围内,但是其他人如果进入到这个识界却并不会产生这种缩小的感觉。
至于“方寸田园境”则是土耕玖对于自己识界的命名。不要以为这种田园风格的识界在战斗中没什么作用!不说其中的那些言灵,只是田园境显化,就可以让敌军犹如身陷泥沼,行动困难,还可以让友军获得土甲,增强防御力。覆盖范围更是可以达到方圆几里,“苍洱”可不仅仅是缩小识界,同样有扩大的作用,再加上土之道对于很多水系真言有克制之力,当初土大言师在南疆与水族的战场上也是纵横一时的。
可惜,正是那个时候,玖大师的独子耕红在环绿石地冒险的时候,遇到了“黑潮”而遭遇不幸。而且玖大师的独子是为了让同伴有时间回去报信,独斗一大群荒蛮才遇难的。“黑潮”过后,人们为了纪念在战斗中牺牲遇难的人,在镇安府的千红广场树立了许多雕像,其中就有耕红的雕像,千红广场名称里的“红”字也来源于此。
等玖大师闻讯赶到镇安府的时候,抵抗“黑潮”都即将进入尾声了!再后来,玖大师孤身一人进入了环绿石地,镇安府这边就很少有他的消息,到后来就完全没有了。由于真言师不能在远古荒地久待,尤其是高阶真言师更不能在远古荒地久待,人们以为玖大师伤心独子之死,最后也身陨在环绿石地了!
没想到二十年后,陈桓等人竟然地下这样的一个环境中遇到了玖大师,这才知道他为何在这远古荒地一待就是二十年。
当年在南疆关南城对抗水族海川国时,土耕玖多次作战,缴获较多。尤其是有一次生擒了海川国的国族真言师,那家伙先前不可一世,等到打败被生擒后却又贪生怕死,偏偏身家丰厚,最后被榨出了很多水族的资源,让土大言师等人发了一笔。
说来也巧,陈桓在高泉镇认识的康叔,当年曾经作为势卫跟随土言师作战,而陈桓现在拿的那把墨剑,就是那次从那个水族真言师那里得来的。据说名叫碧海凝玄剑,剑身是由海中的一种生物死后,其骨骼在礁石中凝化而成。这种剑由于原材料稀少,打造也比较困难,大多是提供给水族邦国的高层使用的,等闲人也不知道这个剑。当时土言师拿到后,觉得适合势卫用就随手抛给了当时的康势卫,没想到辗转到了陈桓手中。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奇特的宝物是叫做十二列星珠,这种珍珠是海里的一种夜星蚌,历经多年磨砺而成。这种海蚌,在夜间会爬上礁石,张开蚌壳,接受天时星光(就是用来计时的那颗星)的照耀,等到天时星光熄灭,它就又回到海中,这种夜星蚌最后在体内磨砺而成的珍珠还会不时闪过一道星光,只是需要的年份比较长,同样也是非常稀少的。
这种珍珠被称为列星珠,佩戴在身边除了能够让真言师静心凝神,更好地领悟真言之外,还可以在一定时效内让真言师免受远古荒地的影响。而十二列星珠就是十二颗这样的珍珠,用精制的银蛇鱼筋串成手串,这样的手串能够让真言师在较长一段时期内,不受远古荒地的影响。
镇安府“黑潮”过后,土耕玖进入环绿石地,想找到独子的尸骸,可惜仅仅找到一段手臂,还是因为手臂上带着一个父亲给的手镯而被远古荒地的荒蛮排斥的缘故,才存留了下来。将独子残骸带出环绿石地埋葬后,土耕玖在独子墓前发誓,一定要探寻远古荒地的“黑潮”根由,于是凭借十二列星珠,他直入环绿石地地下进行探索。
“黑潮”刚过,地下荒蛮稀少,土耕玖探索一路下来,都没有遇到像样的荒蛮。一直到了地下第五层,在连续打退了几个比较厉害的荒蛮以后,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了一根比较奇怪的石柱,这根石柱初看上去和普通的地下石柱没什么区别,贴近了才感觉跟普通地下石柱差别很大。远古荒地给人的感觉是一种烦躁焦灼的感受,时间长了,这种感受不断累积就会让人精神变异,最终行为思绪混乱,而越高阶的真言师受的影响就越严重。
土耕玖因为有了十二列星珠可以抵御那种混乱的影响,能够深入地下的同时,对于远古荒地的感知也有些被削弱。在偶尔手抚上那块石柱时,由于领悟了土之道的缘故,土言师发现手上抵御混乱的感觉并不是从十二列星珠那里传来,而是从这块石柱上传来的,这让他感到十分诧异。如果不是领悟土之道,又或者稍微粗心大意之下,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差异。经过仔细摸索之后,他觉得这根石柱跟普通的地下石柱确实有着明显的差别。
于是土言师就用他的土之道谕令这块石柱,却发现根本无法谕使,这在远古荒地倒也是常见之事,“谕令”境的大真言师无法谕令驱使其中的大部分生物和土木之类的。又用识界炼化之法,也无法炼化。这让土言师有些一筹莫展,耗了几日之后,他打算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便在附近做了几个记号。
等他去别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之后,隔了一些天回来时,却发现了一件更加让他诧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