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财神爷受了玉皇大帝的委托,千里迢迢来到黄金山,略施小计,便治住了白银河。从此,白银河变成了一条好河,为民造福,再也不做坏事了。
翡翠城的苦难一去不复返,翡翠城的百姓一天一天地富了。
但是,富起来的老百姓总是有点儿遗憾,有点儿闷闷不乐。
遗憾什么呢?
为什么闷闷不乐呢?
俗话说:喝水不忘掘井人,吃谷不忘种田人。
翡翠城的老百姓受了那个胖神仙的恩惠,心里存着感激,天天想着报答恩人。可是,胖神仙是“梦中之人”,梦醒人去,了无痕迹,老百姓到哪儿去找他呢?
有道是:幸福不能白享,恩人不能遗忘。
翡翠城的老百姓找不着胖神仙,心里着急,去找翡翠城的县太爷,请他想个办法。县太爷哪里里有什么办法,百般无奈,让人画了一张胖神仙的肖像,贴了在城墙上,上面写着:
寻人启示
兹有恩人一名,男,姓氏不详,年龄不详。此人锦衣缎袍,高冠玉带,膀大腰圆,慈眉善目,总是乐呵呵的。百姓如有发现,速报本县,藏匿者罚,罚杖三十,立功者赏,赏银五两,决不食言。
此榜一出,全城回应,倾巢出动。
有想报恩的,有想领赏的,有凑热闹的,有瞎起哄的,乌泱乌泱,一拥而上。结果,财神爷没有找到,先有一种人触了霉头。
哪一种人?
胖子!
这个时候,胖子们只要上街,立刻就被抓住,不容分辩,先拉到县衙门验明正身。拿着画像,比照审核,如果不是胖神仙,当场放人。如果眉目有点近似,那就麻烦了。马上扣住,再查再审,直到完全清白,和胖神仙没有一点儿瓜葛,这才罢手,准予回家。
如此这般,来回折腾,胖神仙没找到,脸上有点肉,身子有点圆的人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阿弥陀佛,呜呼哀哉。
一来二去,颠三倒四。胖神仙没有找着,倒把翡翠城弄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来也怪,就在翡翠城里百般寻找,没有着落的时候,突然之间,黄金山那边有了胖神仙的消息。
这一天,几个打柴人上山打柴,路过青砖灰瓦的寺院,口渴了,进去讨水喝,净虚住持吩咐智善智慧端茶出来,在小佛堂上招待大家。
打柴人一边喝茶,一边歇脚。
突然,一个人大叫起来:“啊呀呀,就是他!”
那人嘴张得老大,眼睛睁得滚圆,指着佛堂上的神像说:
“胖神仙!”
大家抬头一看,也愣住了:“啊呀呀,果真是胖神仙!”。
那颗冬瓜大脑袋,那双招风大耳朵,那个酒糟圆鼻子,眯着眼,咧着嘴,乐呵呵的样子,不是他是谁!
打柴人看见胖神仙,诚恐诚惶,手足无措,放下茶杯,纳头便拜,嘴里唠叨:
“胖神仙,救命恩人。”
“胖神仙,大恩大德。”
“放肆!”
净虚住持见这群人疯疯癫癫,口出狂言,发话呵斥:
“胖神仙,胖神仙,这是叫谁呢?睁大眼,瞧清楚了!那是财神爷,天上玉皇大帝派来的钦差。”
听说此话,打柴人更加恐慌,趴在地下拼命磕头,“咚、咚、咚、咚”就像捣蒜一样。
“大恩人找着了!”
“胖神仙就在黄金山!”
“玉皇大帝派财神爷来了!”
“胖神仙就在尼姑庵!”
消息传出,翡翠城沸腾了。
这里,先不说县太爷如何喜出望外,也不说几个打柴人如何领那五两银子的赏钱,先说翡翠城的老百姓吧。
翡翠城的老百姓听到消息,欢欣雀跃,奔走相告,成群结队地往黄金山奔去。烧香的,磕头的,谢恩的,欢呼的,里三层,外三层,把小小的寺院围了个结结实实,水泄不通。
财神爷是天宫里的人,闲云野鹤,清静惯了,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他被大家围住欢呼,由不得脸红心跳,把持不住,张口说道:
“区区小事,不必言谢。一切都是天宫的统筹安排,要感谢就感谢玉皇大帝吧。”
突然,殿上的神仙说话了!
大家惊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确信眼前这个胖老头儿就是真神、真佛、真菩萨。
从此以后,翡翠城的老百姓定时前来祭祀,杀猪宰羊,烧香磕头,逢年过节,初一十五,从来没有断过。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老百姓敬重财神爷,财神爷也关照老百姓,替老百姓办事。
扶贫济苦,他管;公益福利,他管;孤儿寡老,他管;残疾病弱,他也管;就连邻居吵架,夫妻不合,小孩斗嘴,小狗争食,事事都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班,节日假日双休日更忙更乱。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到了唐朝末年,财神爷积劳成疾,终于抵挡不住了。他茶饭不思,萎靡不振,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了。
翡翠城的老百姓见财神爷脸色不好,以为他营养不良,连忙把鸡鸭鱼肉拿下,换成了鱼翅海参,龙虾燕窝。这么一换,贡品的档次提高了,可是效果不行!
财神爷还是茶不思,饭不想,没有一点儿胃口。
没胃口就没精神,没精神就没心思,没心思,财神爷就懒得管事了。
起初,还挑两三件紧要的大事过问,到了后来,紧要也好,不紧要也好,大事也好,小事也好,索性什么都懒得听,懒得管了。
这下子,翡翠城的老百姓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了?
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你说怪不怪,财神爷的这把锁,倒叫一个小姑娘给解开了。
有一天,一个小姑娘上山求财神爷办事,她点了一炷香,磕了三个头,对财神爷说:
“财神爷爷,财神爷爷,您帮小女子一个忙吧。”
财神爷闭着眼,没有搭理她。
小姑娘又说:
“财神爷爷,财神爷爷,您帮小女子一个忙吧。”
财神爷几天水米未进,身上没劲儿,还是懒得搭理。
“唉,真可惜!”
小姑娘见财神爷不理她,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假装要走的样子。
财神爷听了这声叹息,睁开一只眼睛,问道:
“可惜什么?”
小姑娘偷偷一笑,转过身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包子来,说道:
“包子,热包子啊!”
财神爷摇摇头,把那只睁开的眼睛闭上,又问:
“包子是什么东西?”
小姑娘还没有答话,小姑娘手里的包子散发出了一股香气,飘飘悠悠,飘飘悠悠,直奔财神爷的圆鼻子里去了。
“啊呀,好香!”
财神爷吸了吸鼻子,两只眼睛“唰”地睁开了,小姑娘赶紧递上包子说:
“财神爷爷,您尝一尝吧,还热乎着呢,是我娘早上刚蒸的。”
财神爷接过包子,咬一口,咂咂嘴说:
“真香!”
接着,又咬了一口,问道:
“这是什么包子呀?”
小姑娘答道:
“回财神爷爷的话,这是野菜包子。野菜包子的馅儿有五种颜色,绿的是野芹菜,黑的是山木耳,白的是老豆腐,黄的是柴鸡蛋,红的是胡萝卜。”
“噢,噢!”
财神爷听得有趣,想看看包子里的馅儿,没有想到嘴比眼快,未等仔细看过,三口两口,手里的包子已经进了肚子。
财神爷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说: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人给我上贡呢?”
小姑娘笑眯眯地回答:
“财神爷爷,您不用操心,从今往后,我隔三差五给您送包子就是了。”
“嘿嘿,那敢情好啊。”
财神爷摸摸肚子,咧开嘴笑了笑,说道:
“爷爷吃你一个包子,身上来劲儿,孩子,你有什么事,说来听听,爷爷给你做主。”
“苦啊!”
小姑娘未曾开口,先叫了声“苦”字,这声“苦”字又尖又亮,好像有多少辛酸在里边一样。
原来,小姑娘在城里的学堂读书,爱踢毽子。毽子是用鸡毛和铜钱儿做的。鸡毛用的是大雄鸡屁股上的羽毛,红的、黑的、黄的、绿的,又弯又挺,又光又亮,漂亮极了。铜钱儿用的是开元通宝,开元通宝又厚又重,又平又整,拿它做毽子,踢得高,飞得稳,就是不一样。
财神爷听了小姑娘的话,有些好奇:
“开元通宝?那是开元年间的铜钱,已经过去好些年了。眼下流通干元重宝,开元通宝恐怕早就没有了吧。”
“回爷爷的话,开元通宝有倒是有,就是少。开元通宝这种铜钱可稀罕了,都成宝贝了。”
“怎么个稀罕法儿呢?”财神爷来了兴趣,忍不住追问。
小姑娘比划着说:
“大人们都爱拿开元通宝压荷包。大人们说,有开元通宝放在荷包里,荷包里的钱不但丢不了,还会越来越多呢!我们学堂里,有一个钱庄的小少爷,姓高,家里阔极了。他的荷包里有两枚开元通宝,我让他匀一枚给我,财神爷爷,您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想要开元通宝,可以呀,拿干元重宝换吧!我问他怎么个换法?他说一百个干元重宝换一个开元通宝。财神爷爷您说说,他心眼儿黑不黑!”
“黑,太黑!”
“我说没钱,您猜他又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没钱,别找我。我问他,那找谁?他说去黄金山找财神爷爷吧!财神爷爷有的是开元通宝。当年治理白银河的时候,财神爷爷大把大把地撒钱,撒的就是开元通宝。要不然白银河上的大堤怎么叫‘开元大堤’呢!”
“嗨,这个小子,倒是什么都清楚。”
财神爷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感动,自己做的那点儿事,都过去几百年了,连孩子们都还记得。
“财神爷爷,财神爷爷,您可怜可怜小女子吧,给我一个开元通宝吧。”小姑娘终于说到了正题。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财神爷吃了小姑娘的包子,抹不下面子,点点头说道:
“好吧,你到白银河边去吧,那儿有一枚开元通宝等着你呢!”
“谢财神爷爷!”
听了这话,小姑娘赶紧趴在地上磕头,磕罢头,别了财神爷,兴冲冲出门下山,刚走到门口,财神爷又发话了:
“喂!孩子,你别光顾着高兴,不能忘了老规矩啊!”
“什么规矩?”
“白银河上的铜钱没有白拿的,要用黄金山上的石头换呢!”
“知道啦。”
小姑娘别了财神爷,在黄金山上找了几块小石头,放在书包里,一溜烟儿下山去了。她跑啊跑,跑啊跑,跑到白银河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也升起来了。
小姑娘有点儿累,刚要坐下休息,忽然眼前一亮:
“哇!”
开元大堤上果真有一枚“开元通宝”铜钱,光灿灿,亮晶晶,耀眼夺目。
小姑娘扑过去刚要捡钱,一想不对,连忙把书包放下来,取出里面的石头,再慢慢地放在开元通宝旁边,天哪,开元通宝可以拿起来了。
小姑娘拿起了开元通宝,把它牢牢地捏在手心里。笑啊,叫啊,唱啊,跳啊,高兴极了。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可是,瞒不了寺院里的净虚住持。
净虚住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她不踢毽子,也没有荷包,对开元通宝不感兴趣,可是,她关心财神爷啊!
财神爷没有胃口,山珍海味都不稀罕,为什么爱吃野菜包子呢?
净虚住持想啊想,想啊想,终于想明白了。
财神爷身高体胖,膀大腰圆,血压高,血脂也高,是个怕荤腥的主儿。山珍海味肥腻多油,脂肪太厚,吃了伤人。只有野菜包子素雅清淡,才对他的胃口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净虚住持想明白了,财神爷爱吃包子的消息也传开了,久而久之,供桌上的鸡鸭鱼肉,海参鱼翅越来越少,各式各样的包子越来越多了。
古时候,包子不叫包子,叫馒头。
来寺院送馒头的人多了,就有人把这里叫“馒头庵”,名字虽然俗些,叫起来十分顺口,一传十,十传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