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气氛。所幸的是佳禾小区离电视台很近,极光装着往窗外看,来掩饰自己的想撞墙的心情,也没装多久就看见了静静伫立在闹市的住宅区。
“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就好了。”
极光能感受到密闭空间里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已经被打破,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不送进去吗?”
“不用了,外来车辆不让入内。今天谢谢你了,不然我一定会累瘫的。”
极光抬头向在驾驶座的林子安表示感谢,却没想到在后视镜与他四目相对,林子燃也在看她,一双黑幽幽如深潭的眸子,不是很大,却十分有神采,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极光感觉自己好像遇见千年老狐狸精了,偏偏这妖精还长得一副眉目清秀的样子,一点妖气都没有。
意识到极光发现了自己,林子燃收回了视线。
……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小区门口,极光再次向他道谢,在心里默默感叹如此妖孽今生怕是只能遇见这一次了。
这么多年来,极光早就学会了永远不要在感情上主动,尤其是只有一点好感萌芽的时候,她的好感实在是太容易产生了。
循序渐进,两个人可能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一旦开始之后,那这段关系,要么有圆满的结局,要么双方彻底从对方的通讯录中消失。
分手了还能做朋友都是屁话。
唉,这么好听的声音,也不知道日后哪个女生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收了他。
极光从车上下来,对着车内的人摆摆手,然后扭头离开,高跟鞋带来的酸痛感还没有消失,,她尽力让自己走得稳一点,再稳一点,可是那痛感蛇形盘绕四肢百骸,她深吸一口气,不让后面的人看见自己搞笑的狼狈样子。其实没有成功,从后面看仍然一晃一晃的,有点像企鹅。
林子燃给李越阳打了电话。
“你家的现在怎么样?”
隔着电话他仿佛都能听到电话那边的人难以掩盖的喜悦。
“没事,好极了,是个儿子,苏觉已经睡着了,我是爸爸了,我是爸爸了,这感觉太奇妙了。”
林子燃忽略他因为兴奋而造成的说话颠三倒四,送上了祝福和嘱咐后问他,
“你有没有今天节目嘉宾的联系方式,我有点问题要找她确认,是叫宋极光的翻译。”
林子燃一本正经地撒谎,他就是欺负现在李越阳还没从激动中清醒,头脑还不灵光,没办法一脸奸笑要挟他。
“制片人那儿肯定有,我问问他然后给你发过去。嘿嘿。”
“你尽快,节目挺急的。”
“我现在就跟他说,顺便跟他炫耀一下,气气他个老单身汉。”
“好,你可悠着点欺负他。”
“等我的消息。还有,以后叫我李爸爸。”
林子燃收了电话,暗自笑着平时挺正常的李主持现在喜上眉梢的神气样子,会让台里多少迷恋他的女生们惊讶。
爸爸,好奇怪的字眼。
林子燃心底涌起了一团小小的期待。
……
节目播出后第二天林子燃给极光打了个电话,邀请她下午一起吃饭。
正坐在咖啡馆里的极光不知道在这个电话之前林子燃做了多少心理活动,但她已经答应了一个下午都给朋友,不得不回绝。
但是她听到了电话那头的“那好,下次再约”带着一点点失望。
其实她也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但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失望放弃和朋友见面的机会。
孰轻孰重,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话说你空窗也不能空这么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守活寡呢。“
极光突然僵硬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对陆瑶笑笑,给她一个“咱俩彼此彼此”的眼神。
陆瑶被这个眼神气到了,然后拿起咖啡杯灌了一大口。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说,我回去给你搜罗,你这样时间长了,怎么接吻恐怕都不知道了。”
“就你知道的多,操好你自己的心吧,你忘了你前两天回来的时候两个核桃眼的样子了。”陆瑶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最亲近的一个,可能是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人,在相处的时候少了些障碍,多了分融洽,说话也不是那么的圆滑完满。
一抹悲怆从陆瑶的眉宇间闪过,极光惊讶于那个男人对她的影响之深,怕她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心情又蒙上阴霾,连忙接住她的话题。
“也许我喜欢的一直都是能够征服我的,无论是哪方面,一定要让我对他产生崇拜感,产生迷恋,我才会有欲望和他相处下去,我,我邪恶的一面才不会显露出来。”
“你这两天状态不对,都没听见你对我毒舌了,有什么情况,交代吧。”陆瑶敏感的把握住了极光话里的忧伤与不安,直觉告诉她,有事情发生了,应该是粉红色的。
“你整天脑子里都是什么啊,我不讽刺你你就皮痒是吗?真是大写加粗下划线的一个贱字。”
极光失笑,却也收敛了心神。
“我的确遇见了一个人,可是我不敢去了解,不想去靠近。”
陆瑶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
两人端起咖啡,透过落地窗,看向车水马龙的窗外。
拿着公文包的,背着双肩包的;
行色匆匆的,闲闲散散的;
牵着手的,双手插兜的;
激动的,平静的;
开心的,难过的;
还有,看不见表情的。
“我知道我做错了一件事,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好多年,我不会做梦,但总是睡着睡着突然惊醒,醒来之后觉得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无力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一个人等着太阳露出来,我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开始了,我要开始工作了,我才能恢复正常。”
陆瑶顿了顿,像是羞赧,鼓起了勇气,继续说。
“可是我现在每天脑子里都是他,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再错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好了,就只能在无边无际的恐慌中活下去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怂呢,分明人活着还有好多事,又不是只有儿女情长,风花雪月,我却因为这点小情小爱快要发疯,你说我丢不丢人?”
极光像是自嘲,又像是安慰看起来有点失控的陆瑶,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但眼神仍然在窗外徘徊。看见了林子燃
“这很正常,我曾经做过的错事多了去了。跟我比,你好多了,别太自责。”
“我不想再错下去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想看看这么多年来我到底有没有长进,如果真的不行,我就认了,死心,也算了结一个念想。”说着陆瑶招了招手,把服务员叫了过来,要了瓶酒。
极光仍然在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根本就没有发现袅袅的白烟此时已丝毫不剩,她的心里全是刚才在窗外看见的身影。
拿过酒后,陆瑶直接对着瓶子一口气全喝了下去,然后凑到极光的耳朵边,轻轻的说,
“我一定要再试试,我不能一辈子都背负着这个包裹,成不成功都是命,无所谓。”
眼中闪过极光从没有在她身上见过的奇异的光芒。
极光看了眼窗外,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定了定心神,看着这个一刻钟前还在语言调戏自己的人已经满脸哀伤,柔软又悲壮,心底涌过一阵温暖的勇气,抿了口已经凉了的咖啡,对陆瑶说,
“我好像遇见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