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摩天岭一战而下,我们又这样疾速前往烛山王寨,怕是见到我们到了,那沮渠老儿都蒙在鼓里吧,吓个屁滚尿流吧!”说话的是赫连一族左卫王赫连诺,率军开栈梯、登青岩坳、绕后破敌开城的,就是此人。
赫连博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惬意,神情颇为凝重,摩天岭一役,即便登青岩坳功成,却依旧损失了将近万余人马。此时军中虽有三万余人,但烛山之上沮渠一族六七万人马,哪会坐以待毙?
“先生,我们何不等后方大军到了再做打算?”赫连博对着身旁一位黑袍男子问道。
那男子脸上显出一抹自嘲,“后方大军?等那一两万人马过来,那时的烛山王寨怕是早已准备妥当了吧?既然打了他沮渠家一个措手不及,就要以快制敌,时间拖延得越久,战机就消失得越快。到时候,死的就不是那一两万人马了。”
“可是摩天岭还有两千降卒,我们至少要留下五千人马……”
赫连博的话音还没落完,就听见那黑袍男子说道,“杀了,一群废物,留着何用?留下一千人,足以应付这里的残局。沮渠家已经没有实力再来袭击摩天岭,这里,已经是战场之外的事了。”
两千人,这可是客家一族的精锐之士,若是招降,再纳为己用,他赫连家的实力定然又要壮大几分,再不济,拿去矿山开矿也行。毕竟客家一族人口本就不多……
然而赫连博却没敢再说,若真是惹恼了这位贵人,大军粮草兵甲供应,怕是陷入一番窘境,到时大军不攻自溃,沮渠家再秋后算账,可就不是两千人的事了。
“先生,我们这番前去,沮渠延怕是已经知晓摩天岭被攻破的消息。”
“知道又如何?”那黑袍男子不以为意,“从青岩坳一上来,就有人去了烛山。只要我们加快行军的步子,他沮渠延准备的时间就更少,等到了烛山之下,整个烛山王寨的人,都会陷入恐慌。兵家之道,首重的便是速度,疾如风,徐如林,即便有事,烛山脚下再行休整一夜,彼时大军城拔寨,照样无往不利。”
黑袍人突然发出桀桀笑声,“最关键的是,长阳侯想快些见到舞炎公主的头颅,耽搁了,你赫连博,怕是一千个脑袋都担当不起。”
长阳侯自然是指兵部尚书白贯,至于为何,却不是他赫连博一个小小的招摇山部族首领所能知晓的事了。
……
摩天岭到烛山这一带,从章帝年间至今,一直是沮渠家的世居之地。赫连博联合诸多部族叛乱之后,这里的一些战士也已经应了烛山的号召,要么进了王寨,要么死在延绵山脉的尸骸战场之中,其中尤以摩天岭和王寨居多。
这些小寨中,女人们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前方战事的消息,一边为自家男人祈福,切莫死在战场上,成了那无主魂魄,地府之中,再无相见之期。
林间,孩童们还一无所知地捡拾林中掉落的果子,或者一些简单的山珍野菌,等到了家中,阿姆便会夸奖自家小娃又长大了,能为阿姆摘果子嘞。
老人们在自家屋中织布纺纱,又或者做一些简单的小工艺,或是一个鱼篓,或是一个竹筐,算不得多好的手艺,但多少能有些用处。
一些渴望成为部族战士的少年开始在简陋的教武场中打熬力气,练习刀法弓箭。不少人也开始嚷嚷着比武,或是想要快些上那战场,为沮渠一族和家中长辈分忧。
只是下一刻,也不知谁的尖叫声音传来,“敌袭!”
没有马蹄咚咚的响声,转而来的是利箭破空的声音,还有死者的惨叫。
林间的孩童落了一地的果子沾满了鲜血,老人和女人停下手中的活毅然从自家屋中取出兵刃。长弓木老,绳弦依健,刀身斑驳,豁刃当锋。都是招摇山中的客家儿郎,都是这一片穷山恶水养育的儿女,哪家女儿不是当做男儿来养,哪家老翁不能提四尺刀迎风舞刃。
这一刻,部族存亡,土寨临战之际,无论是白发耄耋,还是长发未束,尽皆拿起手中的武器,奋力死战。
刀兵鼎镬,一时间,燃尽了前往烛山路上的无数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