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北邙郡城南城门外,突然扬起漫天烟尘,十余骑轻甲冲门而出,这番动静,若不细看,倒有早些年大齐断矛精甲的几分声势。
马蹄喧嚣,临着飘摇酒旗方歇,这来回招呼店中客人,约莫四十来岁的酒家顿时慌了神,手里捧着酒壶,竟像是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指节发白,两股战战,不敢动弹。
领头跨马而下,身穿赤云锦袍银靴白底的公子哥披肩垂发,攥着手中金缕嵌玉编织而成的马鞭,“都说我北邙郡来了位九重宫阙谪落的仙女儿,我倒要看看,这位让我北邙郡城行人驻足,竟至通衢阻塞的美人儿,究竟是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还是从西瑶池来的九天玄女?”说着左右顾盼,对着身后一个身材肥硕满脸堆笑的男子放声大笑。
那人瞧见公子笑脸,顿时赔笑谄媚,“就是九天玄女,到了公子这儿,还不只有螓首低眉,小鸟依人的份儿?”
“哈哈,说得好!天下美人儿,就是十三楼胭脂榜上的那十位,入了我卫枢辰的鸳鸯锦帐,还不只有俯首称臣,摇尾乞怜的份儿?到时候,玉女峰来不见山,神仙眷里洞中眠,让她们都瞧瞧,我北地男儿的风采!”
公子姓卫,北邙郡郡守大人也姓卫。
牟野一战,北邙郡卫家以通天之财,助镇北将军窦建婴死守郡城。
三十万将士埋骨牟野过后,若非这如鲠在喉的北邙郡城,北赵军神大将军廉珂,怕是星夜过樊川,取蓟城,直下临都,这大齐四百年国祚,早就成了北赵白龙枪下的荒烟余烬。
就是而今大齐的疆域,也因着当年断壁残垣的北邙郡,才化象山而界。如若不然,怕是割樊川以北划江而治,这邙河到樊川的二千里河山,尽数纳给了北赵的白龙帝旗。
他卫家有功于朝廷,有大功于东齐皇室,因而卫家老爷子卫忠岐,才能以商封侯,袭了这北邙郡守的位子。
而卫家大公子,也就是卫老爷子的嫡子独苗卫枢辰,才能在这邙河地界儿,如此纨绔蛮横。
莫说是抢了哪家俊俏的小娘子,就是杀人放火,绝人坟茔,只要不扯旗造反,他卫枢辰都做的。
除了被郡守府中那位老爹关上个把星期,找个替死鬼应了他的罪孽,谁还能治他?象山城的窦建婴窦大将军,又或者临都皇城棠金赤龙座椅上的那位九五至尊?他卫家有大功于齐,可不是这几百条糟践人命能换来的。
如此****不堪的调笑之声传入耳中,众人避之不及,连连让开一条康庄大道,低声赔笑,不敢言语,就是怕走得慢了些,被这号称虓虎的卫大公子,折了双手双脚,做了那瓮中人彘,可就真生不如死了。
这样的人物,竟入不了十三楼的公子榜,也不知那号称窥尽天下风流佳话的十三楼,是被猪油昧了心,还是被风沙袭了眼。
“去去去!赶紧给老子滚,莫惹恼了本公子,把你们刨心挖肺,晾在城关堞楼上晒成人干儿!”卫大公子面色一冷,众人轰散而开,原本存着看热闹的一众商客闲汉纨绔公子,一时间避之不及,尽数让开,就是原本捧着酒壶的酒家,也像是受惊的鸟兽,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