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爬上桅杆看看,孩子他妈,你在这照顾好孩子们。”阿爸拍了她的肩膀,用的力道也不算大,她却感觉了无比的压力,或许这就是责任感。
她看着他矫健的身影在桅杆上缓缓移动,她被岁月充斥着的眼睛中多了一丝少女的期待,在她眼中,这个已经年老的男子变得像当初遇见时一样,年轻健壮,充满活力。
他很快爬到了桅杆尖端的看台上,因为太阳很大,他用手挡在双眼上方,他眯起眼睛,让视野集中方便看到更远的地方。在他待在桅杆上时,船身还是在不停的摇晃,并且愈发剧烈。
“阿仁!”孩子的母亲拉着阿姆的手,在桅杆下方同样用手挡着阳光,眯着眼睛向上看,“你可看清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阿仁摆了摆手准备下来,然而就在他要下来的同时,他的眼中突然晃过一阵蔚蓝色的风。
阿仁搭载桅杆上的手突然僵止,半天说不出话来,“阿仁!阿仁!”孩子母亲的呼喊,总算把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他的表情有些惊恐,快速滑落下来,“阿雅,快把孩子带到船舱下,舵手准备速速返航,再说一遍,速速返航!”
“阿仁,出什么事了!”阿雅被他的表情吓着,拽着阿姆的手不由得捏紧,阿姆吃痛却不敢用吱声,发出“呜呜”的声音。
“阿雅,你把孩子带进去之后也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阿仁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双眼平视她,“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从他眼中阿雅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利光,她有些惶恐不安,“阿仁,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的语气像是在恳求,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阿仁在催促舵手的同时,把阿雅紧紧抱在了怀中,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片刻,他蹲下身勾了勾阿姆的鼻子,“阿姆从今天起,你就是男子汉了,要好好照顾妈妈,千万不能惹她生气知道了吗?”
“嗯!”阿姆显然感到了气氛的凝重,听话的点头回应道。
不过阿仁这样反常的举动,让阿雅更加着急,她急得眼角泛着泪光,险些哭出声来,阿仁虽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泪光却没有时间再去安慰她,连拉带拽的把他们塞进了船舱的木门后。
“阿仁!阿仁!快让我出去!”阿雅猛力拍打着木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木门后的孩子们搞不清楚状况,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茫。
阿仁走时还把木门从外锁上,他把手搭在木门上,感受着阿雅一下一下锤击木门的震动,门的另一头隐隐传出阿雅绝望的哭声,他闭着眼睛佯装平静,心却如同刀绞。
“阿雅,平日里我什么都顺着你的心思,今日就由我做一回主。”阿仁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在心里说道,转身后任她怎样呼喊他都不再回应。
“阿仁发生什么了,摧的这样急!”一个舵手配合着其他人的节奏,一下一下传动着桨。
阿仁走到船边看着努力中的舵手,不知道如何开口,“各位,船上孩子们的性命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舵手们的表情有些凝固,不用阿仁继续说下去他们便也知道了一二,但他们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道,“阿刻罗伊得斯?”
阿仁点了点头,就在他把头低下半公分的那一刻,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船只的加速,所有舵手都像是撞见了鬼一般,用尽全力向后划桨。
海上的浪花一下一下拍打着这只渔船,在茫茫大洋中这只渔船渺小如一片绿叶,在海与天的交际处,一片铺天盖地卷来的蔚蓝色飓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他们袭来。
阿刻罗伊得斯,这股来自海洋上代表死亡的飓风,正在缓缓靠近船上的众人,这些狂风在海上游弋,聚拢又分开,蔚蓝的风配上湛蓝的大海,再来数串被卷起的晶莹水帘,美丽如海上的神明。
那一瞬间,船上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海洋深处传来的空灵的乐声,仿佛有一位绝世美人在海洋深处一展歌喉。
即使在渔村生活了几十年,船上的人也从未听过如此乐声,每日落日前一个时辰必定准时到访的阿刻罗伊得斯不仅提前了两个时辰到来,而且还伴随着清丽优美的歌声,若不是知道这是死亡之风,他们估计会在原地等待它从自己身边掠过。
歌声越来越近,死亡也离他们不再遥远,因为恐惧,他们的双手开始僵硬的,动作也不再连贯,即使佯装镇静也架不住本能带给他们的颤抖——人类本身就是怕死的动物。
然而无论他们怎样挣扎,死亡之风还是来了,下一刻,黑暗席卷了船上的每一个人。
黑暗中所有人都听见了阵阵奇异的震动,那不是众人凌乱激动的心跳,而是一种飘浮在空气中,一下,一下空灵的隆隆声。
“是阿刻罗伊得斯的声音!”被锁在木门后的孩子们忽然想起了海洋上死亡之风的名字尖叫道。
与此同时,阿雅双手捂着嘴,依靠着门边缓缓下滑,“阿姆,快来,快到娘的身边来。”她一把抱住了阿姆,把头埋在他的发里,嘴里喃喃的念叨着祈祷的话。
船舱内的孩子们紧紧相拥,头顶和木门缝隙里的传进来的呼啸的冷风,带着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应该是将整个桅杆拦腰吹断了,然后被直接吹上了天。
然而下一刻,灾难便轮到了他们,那突如其来可怖的力量甚至不由他们挣扎,便将他们带离了地面,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晃,他们的身体便置身在半空中。
在这股蔚蓝色的飓风中,阿雅见到了心心念念阿仁,他与自己只有数米之隔却无法到达对方所在的地方,阿姆紧紧抱着阿雅的腰,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咸涩的海水呛了满口。
他们就这样在飓风中挣扎着,直到飓风把他们带离了数里之外,他们已经全身无力的任凭风的摆布,被卷起的不只有他们,还有海中的鱼儿,此刻的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在渔村上看到的那副鱼跃龙门的光景是拜风所赐。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飓风中居然响起了方才听到的优美歌声,身边的风声也渐渐被这声音盖过,然后他们的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睡了过去。
当他们醒来时,他们已经身处渔村前的海滩上,连带着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出海打渔的船只,阿雅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看到坐在沙滩上发呆的阿仁拼命的喊。
“阿仁!阿仁!”她用尽了全力跑向阿仁,一下扑进他的怀里,脸上欣喜又恐惧的眼泪一股股的往下流。
其他的舵手们也没有事,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脑海中除了那曲靡靡之音,就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们的确是从阿刻罗伊得斯的怀抱中出来的。
他们回来的动静惊动了渔村中的其他居民,他们放下了手中编制渔网的活走出来查看状况,看到满地狼藉和从渔船上断裂掉下的木块有些吃惊。
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这群人的身体,他们纷纷跑回家中取来了清水递给阿仁一行,见他们衣衫褴褛还特意取来了衣裳。
“阿仁,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个海弄得这样狼狈,看看你们的渔船还破了个大窟窿!”村民见他们喝完了水,有些好奇的问阿仁。
“阿刻罗伊得斯,是它,海洋上的死亡之风!”阿仁的声音有些颤抖,回想方才的情节,还真有些令人后怕。
村民有些吃惊的看着毫发无损的他们惊呼,“你们竟然能从死亡之风中活着出来?”
“对了,我的阿达呢,他怎么样没有受伤吧!”一个系着围裙的妇女挤进了围观的人群中,满脸担忧。
“还有我的阿勇!”
“阿仁,我们的阿姆也还在船里,快去看看!”阿雅拽了拽阿仁,带着村名走向那艘只剩骨架的渔船。
“阿姆!阿姆!”阿雅踉踉跄跄的爬上渔船,搬动船上断裂的木块四处寻找孩子的踪迹,可无论她怎样呼喊,船上也没有半句回音。
爬上渔船的不只有阿雅,还有其他村民,和阿雅一样他们的孩子也在这艘船上,这次的出海,全村所有年满十二岁的男孩都去了,所以挤上船的妇人自然有些多,船身本就破烂不堪,被这么一折腾整个夹板都酥成了木屑,船上众人一下全摔了下去。
这下这艘渔船真的只剩一个轮廓了,站在海滩上的阿仁可以纵观整艘船,令他心力交瘁的是,这艘船上没有阿姆!不仅仅没有阿姆,所有的孩子都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姆!”阿雅的哭喊声惊动了整片七祭海,然而无论她怎样扯着嗓子在喊,阿姆也没能出现,整片渔村陷入了死一般的气氛中。
碧蓝行宫。
“父皇,白将军的伤势可好些了?”萧芈好不容易才在萧帝和萧卓之间插上话。
萧帝看着忙碌的张明摇了摇头,“太医的意思是他还要调养好些日子,你看他脸色还是如此憔悴,能不能苏醒还不好说。”
“父皇关心将领,白将军知道父皇如此心系于他,自然也会努力苏醒的。”萧芈嘴上虽这么说,可他心里也有一分担忧。
北宫羽的意思是白泽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是如今他这个样子,即使被封白王恐怕也无福消受,更别说帮自己争权了,看来自己要让北宫羽再为自己物色良将。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欣喜——本来是想着若是白泽醒来见到自己挂心于他,必定能赢得他的忠心,不过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这么费心,若他一死父皇自然能顺理成章的收回兵权。
那个时候要做的,就是让北宫羽在父皇面前多提提自己的好,自己并非无用之人,兵法战略自己也研读的很通透,定然不会出现纰漏,只要拿到了兵权,父皇自然会更加重视我,和大哥争权也有了些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