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粗大的眉毛高高竖起,随着说话有节奏地一动一动,让人觉得他说话的神态实在很有意思,但他明明很认真,并没有逗你发笑的意思。
这大汉,鸿善派掌门洪厉,拱手:“那么,甄兄,秦兄,我洪某就先回去休息了。”
夕阳的余晖将方来殿染得一片金灿灿,宛若用金子砌成。
青袍人,亦即倾世派掌门,秦烈,现在才发现似的,不由一愣。
看到从走廊透进来的金光,起身拱手:“光阴似箭,你我三人才聊了几句,竟然一天就过去了,难怪这三年过得这么快,秦某也要回去休息了,甄兄今天才刚到,我俩竟然一时间忘了,把他们休息的时间都占了。”
甄逸世朗声而笑,起身拱手:“三年很快,但却也很长,一眨眼后辈们又成长了,可这三年里你我一直期盼再次会武,却过得如此漫长,两位实在客气,习武之人区区赶个几天路轻而易举,说什么休息不休息,难得相聚,甄某都还没聊够呢。”
洪厉和秦烈齐声大笑,金灿灿的夕阳光穿过走廊,透进门窗,洒得这间宽大的大堂里一片金光,就连桌子上的水果都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玄极门大概也三年没有迎来这样爽朗欢快的笑声,立在旁边的丫鬟仆人也被三人那一片笑声染得面露微笑。
郝雄章起身,不主拱手:“各位前辈,师兄弟们,玄极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一路奔波辛苦了,雄章千言万语等诸位好生休息之后再聊个痛快。”
三位掌门纷纷笑着表示不用这么客气,事实他们三年一聚,准确说千年里六大门派一直三年一聚,彼此早就已经熟得滚烂。旁边的丫鬟也过来俯身行礼,带他们前往安排好的客房休息:“各位请随我来。”
甄途阳对郝雄章一拱手:“郝师兄。”
郝雄章也拱手:“好生休息。”
将这三大门派的人送出方来殿,目送他们在下人的引领下慢慢离开,最后看不见。郝雄章长长吐了一口气,沐浴在夕阳光下,禁不住露出微笑。
六大门派三年一次的玄泰会武,马上又要开始了,这是六大门派千年来一直都有,也一直是唯一的盛宴。
一名弟子从长长的走廊迅疾而来,躬身道:“郝师兄,盂师姐在定威台等候。”
郝雄章微笑着:“哦,她也回来了?”
身形一晃,走廊上刹那无影无踪,人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边。
看得那名弟子目瞪口呆,满满的崇敬和向往简直要流出口水来:“好厉害。”
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慢慢出现一座峰头,这峰头上却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整个削成一块平面,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堡就建立在这个平整的平面上。
这是玄泰之巅中罕见的孤峰,四周并没有其他峰头连着它,宛若不便妨碍它一样纷纷远远离着它,让它能轻易就俯瞰四周的一切。
西方的夕阳已经只剩下半面,遥遥望着这座峰头,城堡被它的余光笼罩在内。玄泰之巅开始慢慢将自己藏进自己的阴影中,准备休息了。
这些阴影之中,西方的天际边,隐隐可见一座宫殿一样的五层高楼,开始亮起了灯,那就是方来殿。
没想到从这座峰头竟然能看得见相隔这么远的方来殿。
再往身后的东方看去,遥遥的天际边,在群山所成的起伏的曲线的尽头,若隐若现能瞧出一个特别的形状,那是半月牙的形状,那就是玄月城。
着实让人吃惊,这座峰头看来极为特殊,竟然能往西就看得见方来殿,往东就能看得见玄月城。
那条迅疾而来的人影很快就落在城头,城头的弟子早有过来迎接:“师兄。”
郝雄章点头:“盂师姐等很久了吗?”
那名弟子面露惭愧:“半天了,我们修为太浅,那位师弟从定威台前往方来殿禀报师兄就得半天时间。”
“好,你换了班就去休息吧。”郝雄章看一眼东方那头几乎看不见的玄月城,盂洁瑶数月前奉命外出,一回来就亲自到定威台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纵身一掠,从城头上飘下去,落在由城墙圈起来的城中心,身形几个纵横挪移,从城中的屋顶上掠过。城内也都亮起了灯,但被那高高的城墙完全遮挡住,从城墙外根本看不见城内的这片灯光。
相比起玄月城,这座城堡小了很多,占地不过只有十余里,而玄月城本身就建造在垂直的峭壁上,峭壁有多大它就有多大,单单是月牙的一角到另一角就少说近百里。
如此比较起来,这座城堡更像是玄月城的瞭望台,玄月城才是玄泰之巅的心脏所在。
那么,方来殿就是迎接客人的地方了。
甄逸世刚到玄泰之巅的时候也说出了方来殿所在之地的名字,方来闲境。方来方来,难道是有朋友自远方而来的意思?闲境,颇有休闲游玩之地的意思。
外人自然不知道玄泰之巅的这些布局,但从方来闲境、定威台、玄月城三者的位置上看,方来闲境确实是用以接待来客的地方,定威台确实是玄月城的瞭望台。
玄月城,确实才是玄泰之巅的心脏,玄极门真正所在的地方。
玄月城与仁武城都是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但仁武城则完全不能相比。
玄月城,硬生生顺着垂直的峭壁建造出来的城堡,不管是谁想要攻进去,一旦进入了月牙的怀抱,立即就是四面受敌,根本无法逃脱。
就算攻进去的人压根没想过逃跑,硬生生在四面八方的攻击下抵达峭壁上的城堡,那种垂直建造,一层叠一层的城堡,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城头的人不用看轻轻拍一巴掌就能将来犯者拍进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你要怎么攻得下?
玄泰之巅,真不愧是玄泰大陆的至高。
身影一荡,郝豪韧落在定威台城中心的一间大屋子面前,大步跨进去,屋内早已立着一条如水的身影。
“怎么了?”郝豪韧早就感到惊疑,似乎盂洁瑶会来到定威台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在定威台等了自己半天更加让人吃惊。
盂洁瑶玉唇轻启,平淡的声音中将一切娓娓道来,听得郝雄章原本欢喜的表情慢慢僵硬,慢慢消失,两道剑眉慢慢拧起来,神色慢慢暗下来,不住微微点头,一语不发,静心聆听她仔细说完。
“四令?毁天灭地?五大恶人?”郝雄章拧紧眉头,见到三大门派陆续到来的欣喜神态荡然无存,露出了这名美男子沉思的另一面,“找不到的亲生父母?”
盂洁瑶知道排出魔气对郝豪韧来说不成问题,问题是要找出这一切背后的联系。
五大恶人为什么甘愿为魔族效力,四令究竟是什么,何离剑的父母究竟是谁,又在哪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郝雄章沉声道。
这些羽武之后的各大门派千年里不断为突破玄武者苦修,等的就是魔族卷土重来的这一天。当等待的东西真的来临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感觉与等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因为羽武者还没诞生。
“师父希望在他心里有个底之前,无法分身的时候你来协助主持玄泰会武。”盂洁瑶看一眼这个男子。
对方与自己年纪相仿,身为玄极门掌门的长子,在父亲有更重要的事的时候当然是他来分担另外的事。
郝雄章并不因为郝豪韧突然将重担分给自己感到意外,也没有感到什么紧张。
似乎他早就已经具备了承担起玄极门任何重担的能力,以及准备:“现在他还在玄月城吗?”
郝豪韧自然一直都在玄月城,盂洁瑶知道他问的人是谁:“至善楼。”
“至善楼?”郝雄章目光一闪,微微点头,“也只有至善楼了。”
嘴里喃喃道:“普界门?”
“我要去看看他。”这名沉稳的男子转身出去,“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盂洁瑶点了一下头,也要离开。
却见他脚步略一停顿,回头看她一眼,目中一丝悲痛隐约流过,语气竟然轻柔了不少:“我有预感,你要的东西也很快就来了。”
盂洁瑶如水的身姿轻轻一颤,她自己应该也预料到了。
波澜不惊的双眼微微闪动,声音也低下来,为了忍住激动她不得不让声音变低,免得被别人知道自己激动了:“是,希望如此。”
“他们终会安心的。”郝雄章看似清楚盂洁瑶并不喜欢别人谈论她的事,但出于关心他没忍住,“所有罪行诞生的时候惩罚也同时诞生,只是惩罚需要最恰当的时机才会出现。”
盂洁瑶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淡淡道:“希望就是他们,我当时什么都不记得。”
郝雄章点点头,身影从定威台上飞掠而出,盂洁瑶的身影也同时飞出,两人分开,一个前往北方,另一个前往东方。
夜色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