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原本不愿来到这个世界,可自己就是被生出来了的人一样,女子眉目之间透露出淡淡的厌恶,淡淡的冷漠,淡淡的拒绝。目光刚刚与姚羡琦稍微接触,继而轻轻移开,那种厌恶和人接触的排斥感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如水做成的身姿轻柔无比,阿诺多姿,脚步移动,每一个线条立即跟着流动起来,如此迷人绝对不是人族,人族怎么会有这样迷人的人。
她站到被她轰出来的那口无底深井边,冷淡地看下去,头都没有低下,微微皱着眉头。
一条庞大的黑影从井底突然冒出来,森森利爪划破空气,要将她撕成一片粉碎。那双血红的眼睛因为狂怒红得发亮,在黑乎乎的身影之中如黑夜里的明灯。只是这两盏明灯却是邪恶的,致命的,有不知道的迷途的人朝这两盏红灯而去必定死无全尸。
女子一抬手,腰间一道寒光流动,在自己面前轻轻一划,宛若一条发着白光的带子一般。
泼,庞大的黑影突然被震飞,咕咚一声重重摔倒在十丈开外的地上,一片刺眼的鲜血将它飞开的轨迹记录下来,形成一道红色的弧线架在井口和它之间。这道血迹哗啦啦落下,如暴雨一般,在地上飞溅起来。
它仰头发出一声悲鸣,狼嚎声总是充满阴森森的恐惧感,心脏感觉都要被这嚎声撕裂了。
如水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它面前,冷漠地看着它,手里的长剑安安静静的,幽幽寒光宛若黑夜中的月光:“魔物。”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轻柔得像极了潺潺流动的小溪,更像极了小溪的清冷,毫无感情。
姚羡琦呆呆看着她。
她大概只比她大几岁,在二十岁左右吧,但女人的年纪谁知道呢,武三娘看起来也跟二十几岁的少女一样。
魔物呼噜呼噜地在喉咙里滚动着低吼声,那是警告的低吼,只有在面临自己无法敌得过的对手时,狼才会发出这种警告的低吼。这种警告不是要杀了对方,而是要对方放过它,否则它被逼急了将不顾生死玉石俱焚。
姚羡琦看得呆住,第一次见到魔物竟然惧怕人族,尚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女。
在女子冷漠的目光中,狼人察觉到对方视自己为无物,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庞大的身子一歪,扑通倒下。原来刚才想要将她撕成粉碎的那只爪子已经被一剑斩断,那只爪子就落在它身前,还在微微地抽搐。
一片绿光慢慢从它体内亮起来。
“木吊坠。”姚羡琦心口一阵跳动,这才想起贾烙山将木吊坠镶在了体内,化为魔物之后当然也依旧留在里面。
“当心,它会再生。”姚羡琦猛然惊醒,提高声音。
女子冷漠地看着那片绿光,那只断掉的爪子在极为难听的声音中慢慢生长,逐渐有一只爪子的模样,这景象看着令人不寒而栗。女子皱起眉头,手中一条寒光划出去,那只刚具雏形的爪子又无声断掉。
狼人痛得发出一声怒吼,不顾一切朝她扑了过去,满口的唾液甩得天空中到处都是,比血腥味还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
又一道寒光闪现,狼人庞大的身躯从半空砸落,它甚至只是刚刚跳起来。
一片艳红的血花绽放在女子面前,那如水一般的洁白色的身影纹丝不动,狼人热乎乎的鲜血让空气都变暖了,只是极为恶臭,让人想吐。
血花哗啦啦洒落,将狼人庞大的身躯淋得红通通的。女子举步过去,一个影子一样,毫无声息,毫无重量。剑尖在狼人那颗硕大的脑袋上轻轻一拨,这颗脑袋仍旧龇牙咧嘴的,面目狰狞,长长的獠牙看着心慌。
姚羡琦心口扑通扑通直跳,从没见过一个人将厮杀变得如此优雅,这名女子让她见识到了。举手投足之间毫无杀气,不过像一名少女只是抬手捋一捋额头上的秀发罢了,却已经将这头可怕的魔物击毙。
原来,杀戮可以这么静谧,这么优雅,这么清闲。
剑身从硕大的脑袋上移开,剑尖对准了狼人的心口。
那双灯笼一样的血红的眼睛也滚动着,死死盯住这柄恐怖的长剑,呼哧呼哧的鼻息声中,那带着一口浓痰一样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救救我……救救我……不要拿走它……救救我……。”
姚羡琦吸了一口凉气,如同高笛和冼立风一样,贾烙山临死也恢复了些许神智,这说明他们化为魔物之后并没有真正死了,而是被魔族控制了。现在,魔物已死,魔族也放弃了他,让他恢复了最后的神智。
娇小的身影一掠,来到那女子身边:“慢着。”
女子冷漠着脸,看了她一眼,长剑却没有停下来,嗤地在狼人心口上挖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剑尖一挑,那块熟悉的木吊坠挂在剑尖,泛着淡淡的绿光。因为离开了狼人的身体,血液断绝,这绿光慢慢变暗,最终消失。
姚羡琦心中哆嗦,看着那块木吊坠一阵百味杂陈,银牙一咬:“说,血红色的印记到底是什么,木吊坠是什么,你们怎么变成魔物的?”
硕大的狼脑袋却发出呜呜的悲鸣声,极为凄惨,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庞大的身躯化为一片一片黑烟,慢慢消失在空气中,最后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那就是贾烙山原本死掉的模样,其实姚昙昇早就将他绞碎得只剩下了一副白骨,是木吊坠复活了他。
历经连番大战,这个可恶的可怕的人其实早已经不是姚昙昇的对手,故而他一直在等待姚昙昇动手。只要有木吊坠,他就不会死,而姚昙昇却耗尽功力,等他一重生,他就可以用自己仅存的最后的功力轻而易举杀了姚昙昇。
所以他没有先动手,但血红色的印记却等不及将他变成了魔物。
看着脚下空无一物的地面,魔族本非人界之物,故而死了之后并无尸骸留在人界,就连它所流出来的血也都一滴不剩。
姚羡琦吸了一口气,茫然地回望身后的那两人,她的父亲和何离剑,目光掠过两人,破败不堪的仁武城在风中摇摇欲坠。
女子淡漠地看她一眼,似乎就算如此冷漠的人也被她的悲凉感触:“那是魔咒。”
姚羡琦身子一动,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你知道?”
“千年前魔族绝望的产物,仍旧挽回不了它们的败局。”女子淡淡地说,剑尖一挑,木吊坠跳起来,落入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