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的身影微微一动,往后退了一步,咧开嘴笑了,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条娇小的身影无声贴着长长的石阶飞速掠下,两柄短剑泛出的寒光拖出两道流星一样的轨迹,直扑这个魁梧的人。
他扔掉手里的任裁义,开心地咧嘴狞笑:“花开暗黑,老子吓得逃跑了,女儿却傻乎乎地没有逃跑,嘿嘿,你们这五个兔崽子,竟然连三个废人都解决不了。”
他说的五个兔崽子就是被姚羡琦和何离剑杀了的那五个人。
“也行。”他狞笑着抬起头,那条娇小的身影映入眼眶,他算是满足了,“等不到逃跑的老子,那就杀了女儿。”
原来灭绝姚家之后没有立即返回仁武城禀报,其实真的是去埋伏姚昙昇了。何离剑料到这个人会这么干的,但没料到这个人对姚昙昇没有那么执着,发现实在等不到姚昙昇现身之后,立即动身来到仁武城。
姚羡琦面无表情,双眼吐着烈火,两柄短剑在石阶上突然舞开,宛若两片洁白的花瓣,笼罩着魁梧的人影扑落下去:“死吧,我要你千刀万剐。”
当的一声,贾烙山突然将手中鬼头大刀顿在脚下的石阶上,嘿嘿嘿狞笑着不避不让,挺起胸膛硬生生去接下这一招:“让我看看害苦了那个废物的花开暗黑到底有多厉害。”
那个废物不用说当然是冼立风,冼立风虽然是祥武分舵第二把交椅,但修为却只有玄武气境中期。相比仁泽分舵第二把交椅宁断裕的玄武体境前期完全不能比,与总舵的第二把第三把交椅任裁义和武三娘也是遥不可及,这三人都是玄武体境前期。
仁武帮总共三舵,同为第二把交椅唯独他是气境中期,被称为废物似乎也没有什么脾气。
但即便不如这三个人,面对只有玄武气境前期的姚羡琦和古武体境前期的何离剑,怎么说一挥手也能解决,任谁都不明为什么数次三番让他们从手中逃脱。
这个可怜的人曾经也跟自己的舵主解释过,第一,何离剑有木吊坠护身,怎么都杀不死,第二,姚家的臭丫鬟竟然将最后三颗三思丹给偷出来了,第三,何离剑是普界门弟子,这个天下最诡异的门派招式实在诡异,或说太过精妙。
所以贾烙山今天特别想尝一尝这朵世间没有的玄气之花。
泼的一声,那巨大的花瓣从城头上升起来,出现在面前,城头上的人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看着这美丽的异物,如此巨大的花朵,天下可有么?
“趴下。”有人预料到花朵出现之后的结果,厉声喝道。
城头的人纷纷矮下身子,他们都是古武者,在玄武者搏命一击的招式面前哪怕不是冲着自己,也要立即避开。
嗡的一声,花瓣瞬间张开,洁白色的玄气从仁武城上一扫而过,那些趴下的人个个都惊惧不已,心中暗暗向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叫他们趴下的人道谢。
轰隆一声,一团白光在天地间炸开,花瓣化作一片花粉,在强大的气浪中呼啸着从空中掠过,流星雨似的。
城头微微颤抖着,慢慢停下来,有人试探着将脑袋伸出去,看看到底结果如何了。
却见那条娇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后退,震惊地看着那魁梧的男人。对方被一团绿色的光芒包裹着,在极为难听的咯吱咯吱声中,魁梧的身躯眨眼恢复如初。
“木吊坠。”姚羡琦颤声道,两柄短剑在手里险些要掉落下来。
贾烙山吐了一口唾沫,将牙缝上的血丝吐掉,俯首拾起那把鬼头大刀:“不过如此,就算是炼丹的来也不用试了,杀不死我,嘿嘿,玄武体境中期不论如何都杀不死我。”
他对所有人的修为高低了若指掌,纵然是丹药世家的姚昙昇也只是玄武体境中期,刚才也曾坦言换成十年前他绝对不敢与姚昙昇动手,但十年后他已经是玄武体境后期。
这人看着狂态百出,实则疯狂中隐藏着的是比冼立风还要小心的谨慎,他已经确定仁武帮中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了:“可惜,天意就是如此,死老头,你那玄武体境后期的修为若是还在的话,我今天可不敢这么回到仁武城。”
原来那位老者的修为是玄武体境后期,亦即就是他现在的修为。
“哼。”贾烙山抡起鬼头大刀,“拼命修炼一辈子,快要入土了却只能达到玄武体境后期,可怜,帮主这么弱如何才能带领仁武帮将各大门派踩在脚下。”
城头上蓦地发出一声怒骂:“仁武帮乃是以仁为贵,从未想过雄霸天下,你这个疯子。”
“对,你这杀人狂魔。”这一声怒骂引来纷纷痛骂,此起彼伏。
“杀了他,就算杀不过也要杀了他。”
“为两位堂主报仇。”
“为堂主报仇。”
贾烙山突然仰头一声长啸,震得城头的人纷纷东歪西倒。
姚羡琦心口扑通一声跳动起来,一咬银牙,站稳了脚跟,无奈双手因为一口气将所有修为释放干净,无力地哆嗦着,她已经浑身脱力。秀目掠过一丝绝望,但更多是仇恨,仇恨让她咬牙切齿:“娘,我想杀了他,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娘。”
贾烙山宛若真的拥有不死之身,在木吊坠的守护下毫发无伤,加上彼此修为天差地别,两个因素造就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多么希望从未见过的母亲帮助她,那位让天下人都叹服的女子,牺牲了自己让自己的女儿拥有惊人武者之躯的女子,年仅十六岁就拥有玄武气境前期修为这是玄泰大陆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一切都是那名世人从未见过的女子造就的。
“娘。”她哆嗦起来,闭上眼睛,“我要杀了他,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杀了他。”
双眼倏然睁开,深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贾烙山。那魁梧的身躯没有守护弱者,他只会碾压粉碎挡在他面前的弱小的东西,那冰冷无情的目光没有瞪着魔族,相反却为魔族效力。
千年之后,难道人族已经忘记了过去吗?
还是说人族的本性如此?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暗中与曾经差点灭绝人族的魔族有所勾结。如果魔族在千年前早就知道人族的本性,也许不用亲自动手,也不用遭受反被人族险些灭绝的耻辱了。
是一开始不懂人族本性的魔族唤醒了人族,让人族拥有了不该是自己拥有的力量。但,千年后,人族将这种几乎把魔族灭绝的力量对准了自己的族人。在魔族出现之前他们就一直只会残害自己的族人,魔族只是让他们残害自己族人的力量更加可怕罢了。
听到了,那无助的呼唤声,无边的绝望开始吞噬她,如果再没有希望的话,她将会燃烧自己,她就是这种人,宁愿燃烧自己也不要被绝望吞噬,宁愿让自己了结在自己手中也不让绝望了结自己。
不能再等待了,她真的准备用尽自己的生命进行最后一击。
他所不希望见到的。
金黄色的光芒刺激着他的视觉,那就是玄气,金色的玄气在金色的经脉中欢快地流动着,金色的丹田飞速地旋转着,让这些金色的玄气尽管放心地流动。
“玄武气境后期?是功成的气境后期?”恢复第一丝意识立即被震惊,“玄武气境,已经完成的玄武气境……。”
双眼倏然睁开,身边的老者已然逝去,如同用枯老的树根雕刻出来的雕像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何离剑心中颤抖,无言望着这位老者,至少他即便死了仍旧带着微笑,也许他知道最终成功让自己成为玄武者,故而安心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安心,自己明明就算成为玄武者也只是气境境界,连武三娘和任裁义都远远比不上的玄武气境,却竟然让这位老者这么安然死去,难道他对普界门真的这么信任吗?
他发出一声清啸,心中压抑已久的憎恨和愤怒从琉璃大堂中传了出去。
为了这个可怜的老者,为了隐忍十年的仁泽分舵,为了那孤独无助的少女,为了自己一路以来的愤怒,为了千年后的人族。
贾烙山必须死,木吊坠必须回到他手中,必须被送到玄极门。
他化作一道虚影,瞬间落在长长的石阶上,那名少女将会陪伴她将木吊坠送到玄极门,她不能有事。
长长的石阶上,那熟悉的孤独的娇小的身影一如以往一样,也是站在自己的面前,此刻正化作一道残影朝那个魁梧的人扑过去,天地间能听到她愤怒的吼声:“贾烙山,死吧。”
他也几乎同时怒吼出来:“贾烙山,死吧。”
两个声音一个高,一个低,混在一起,有一种异样的音律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