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强大的气浪从黑色浪潮中爆炸开,呼啸着将这遍布大地的魔气瞬间吹得干干净净。红色大地剧烈抖动,鳞片一般一块块被掀翻,化作红色的土雨眨眼洒向四面八方,方圆百里之内以为一片平地。
呜呜作响,狂风悲鸣着从红色大地上席卷而过,消失在天际边,只剩残留的清风瑟瑟作响。平坦的红色大地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夹在难闻的泥土气息之中,一阵一阵袭来。
红色大地突然破开,那条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地下扑出来,狰狞着面孔怒声咆哮:“魔武者。”
刷的,贴着腥红的大地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直击纹丝不动的何离剑。
何离剑双眼红通通,看不出任何表情,双眼也失去了神智一般,手中的魔泣剑前所未有的通红,让人怀疑靠近三尺都会被它烤得焦黑。
嗷的一声怒吼,八生魔利爪照着他拍下去,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咬了下去。
倏然一片红光乍现,魔泣剑甚至都没有使用到魔武之力,铮的一声轻响,化作一片腥红的阵风将这头庞然大物吹飞,连他身前三尺都还没有靠近。
八生魔在地面上翻滚着,呯呯之声不绝于耳,终于被它狠狠一爪子插在腥红的地上停止了滚动,嗤,腥红的大地被它抓出一道长达数百丈的深沟,最终停下来。
呼,呼,呼,它又惊又怒地喘着气,颤抖地喘着,血红的眼睛瞪着眼前的这条削瘦人影。明明如此渺小,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明明原本是人族,却拥有与魔族一样的双眼,明明是人族,却毫无任何感情。
“呜~~~~。”它怒得仰天怒吼,吼得庞大身躯剧颤。
展御风到现在还没能说出一句话,震惊地看着挡在两人面前的这个人,只要他还站在两人面前他们就不会有事。
他们活下来了。
血颜秀目光芒剧烈闪动,目不转睛望着这条削瘦的背影,这是她带进来的人:“魔武者。”
“黑色剑光。”展御风也哆嗦,“黑色剑光才是魔武者的剑光吗?”
那是邪恶的剑光,与魔气一样漆黑,与魔气一样充满了绝望。原来这才是魔武者真正的剑光,那参杂在其中的金光不见了,变成了纯黑。原本还不算是真正的魔武者,所以剑光带着金色,看起来黑金黑金的。
但现在他完全从玄武者之中脱壳而出,蜕变为真正的魔武者。
他苦思得到的结果是对的,只有无我心境才是人族最强大的心境,在无我心境之中,他已经顿悟了魔武功法的真谛。
血颜抖着声音喘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她无法办到:“魔武者。”
展御风与她一样激动,两人石化一般一动不动,眼中只有那条削瘦的人影,喃喃道:“魔武者……为何会使用断心碎梦?”
没想到最后的绝望尽头不是死亡,竟然是真正的希望,渴求千年的希望。
“唔,唔。”八生魔恼怒地咬着长长的獠牙,愤怒地瞪着那条人影一步一步走近,“千年后还是选择人族,呼,千年后还是选择人族,魔武者,魔武者!”
蓦然脚下一软,咕咚地跪在地上,狰狞着面孔,獠牙因为紧咬发出吱吱的摩擦声。扑通,庞大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四只爪子落在地上,再也无法像人一样直立。
狂怒和憎恨,无力和绝望,让它剧烈地颤抖,只有怒瞪血红的眼睛的份:“诅咒你,禁忌的武者,诅咒你,永远诅咒你,试图驾驭魔气之人必将死于魔气,诅咒你,永生诅咒你,你不该存在,禁忌者。”
嗤,一片红光乍现,在它身上绽放开来,形成一朵诡异的幻花,刹那将它绞碎,变成一片血雨纷纷扬扬落下。
那是它最后的憎恨的声音:“今夜是月圆之夜,我将重生,永生永世追杀你,禁忌的武者。”
嗡的一声轻吟,魔泣剑红透了,映出从天而降的血雨,它似乎很满足。在沙沙细响中享受地呆在主人的手里静静地纹丝不动,与主人享受着这一片腥臭难闻的血雨。
当那雨停下来的时候,魔泣剑慢慢褪去了狰狞的红色,收起了自己的锋芒,提醒主人战斗已经结束一样。
何离剑腥红的双眼微微一闪,慢慢呈现出黑色,目中逐渐浮出两点闪光。恍若做了一场很漫长的噩梦一般,灵魂还在这场噩梦里没有全部归来,神色呆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立于红色大地上默然不语。
“嘿嘿嘿。”他忽而低声笑起来,看着遍地的细碎的血肉。
蓦地仰天狂笑,笑得摇摇晃晃,一副狂态展露无遗。
突地,魔泣剑狠狠插在地上,整个人都要压在上面似的,怒瞪着双眼,额头青筋暴起:“杀。”
他的火气还没消,怒火让他剧烈哆嗦,咬牙切齿:“杀死你们,灭绝你们。”
仰天怒吼,吼得全身肌肉每一块都绷得紧紧的。
血颜与展御风一动不动看着他,看着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样,目中渐渐露出敬畏。
终于,他停止了狂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在咬着牙齿。
许久许久,吐了一口气,默默站起来,将魔泣剑插入腰间,回过身看着血颜与展御风。发泄完了憎恨和狂怒,那双已经恢复人族的黑色的眼眸中,多了以前没有的冰冷和冷漠。
似乎成为真正的魔武者的同时,有一些东西也开始失去。
他冷淡地来到两人面前,声音平静:“起来吧。”
血颜微微缩一缩,目露些许惧意:“你……。”
何离剑俯身将她扶起来,取出一颗丹药,递给她:“服下去。”
又来到展御风面前,看他遍体鳞伤,也取出一颗丹药给他:“服下去。”
血颜惊诧地看着他,展御风将那颗丹药一口吞服,对他点点头。血颜便也跟着将手里那颗丹药吞下,更加又惊又疑:“这是什么丹药?”
何离剑目中的那丝冷漠忽而消失,露出淡淡的微笑:“还神丹。”
“你怎么会使用断心碎梦?”展御风颤声道,敬畏地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但又尝试看着他。
“这是普界门绝技。”何离剑看他遍体鳞伤,恐怕不能行走。
“不对。”血颜忽而打断他,似乎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这一次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大声打断,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这不是普界门的绝技,这是羽武者的绝技。”
普界门乃是退魔大战之后创立,那时候血骨门早就被封印在这里,当然从未听过,当然也知道普界门是大战之后创立的门派。虽然并不知道这个普界门的一切,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她毫不犹豫打断何离剑。
“羽武者的绝技?”何离剑面色动容,普界门的起源自于以为濒死高人传授的断心碎梦,师祖得到这一招断心碎梦之后又有感悟,创立了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进而创立了普界门。
血颜这么说再度让断心碎梦变得扑朔迷离。
“你说有办法出去是吗?”血颜颤声道,就因为他这句话开始,她才逐渐厌恶他,昨天更是因为如此勃然大怒,丝毫没有给他任何面子,将展隐天给骂醒了。
难道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和理由,她也开始愿意相信何离剑没来由的坚信?
何离剑不答话,这名少女从一开始就让人无法理解,万没料到断心碎梦是羽武者的绝技,一时间无法相信。
血颜咬咬牙,展御风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跟她一样激动不已,对她点点头,血颜极力让自己平稳地把话说出来:“大概在千年前,血骨门中曾有一名弟子在退魔遗迹中与我们失散,后被羽武者救起,当时魔族已经慌不择路,兵败如山,羽武者无瑕顾及他的生死,便就传授了断心碎梦给他,让他得以自保,与血骨门会合一起。”
“与血骨门会合当时羽武者们早已经深入退魔遗迹的深处,血骨门决定继续追随进去,却被狗急跳墙的魔族连同退魔遗迹封印起来,他们不断在死战中挣扎,只有一成的弟子活下来。”秀目看一眼这片血红的大地,她也是听祖祖辈辈说的。
“直到红妆坡诞生,残存的血骨门才得以在这块大地上立足,就是红妆坡之战让血骨门失去了九成的弟子,从此以后红妆坡阳面为我血骨门地域,阴面为残留魔物的地域,彼此对峙长达千年。”
这就是红妆坡的来历,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就料到是鲜血染红的。失去了九成的弟子血骨门终于让残留魔物不敢轻易越过红妆坡,而自己则在红妆坡另一面建立起了血骨堡。
何离剑一动不动听着。
血颜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红妆坡之战后,血骨门开始找寻离开这块大地的路,几乎寻遍了这块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最后那名得到羽武者传授断心碎梦的弟子坚信,有一个地方必定能离开这里,那是唯一的出口。”
越来越料到结果究竟如何,何离剑也为此感到惊讶,因为惊讶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静静听她讲述。
“血骨门相信他的看法,倾尽仅剩一成的弟子,将他送到那个地方,但他却从此一去不归,但血骨门原本仅剩一成的弟子,却又失去了九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相信能离开这里的说法。”她目中闪着微光,声音小起来,生怕自己的颤抖被听出。
所以只要何离剑说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立即引得她勃然大怒,因为血骨门早就试过了。
何离剑已经知道那名一去不归的弟子究竟是谁了:“那是什么时候?”
展御风也黯然:“被封印起来之后数十年,他当时已经没有多少时日。”
数十年,没有多少时日,那是因为他已经老了。
这个数十年是一个模糊的时间段,普界门师祖在退魔大战之后近百年遇到了一位濒死高人,具体时间也是一个模糊的时间段,但可以肯定,时间都在退魔大战结束后不久。
“他叫什么名字?”何离剑着实吃惊,原来普界门的起源,就是那位曾经得到羽武者传授断心碎梦的弟子。
“方宇宗。”血颜与展御风同时道。
方宇宗,普界门在千年后才知道那位高人的名字,何离剑无法置信。
血颜咬咬牙,看着他:“难道,难道你坚信能离开这里,也发现他是对的吗?这么说千年前他是对的吗?”
从方宇宗一去不归之后,血骨门仅剩一成的弟子又失去九成,他们悲痛狂怒,绝望无力,再也不相信能够离开。难道何离剑的想法与方宇宗是一样的?
何离剑点点头,他坚信可以离开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放弃,直到死为止都不会放弃,并不知道到底如何出去。
但现在他知道如何出去了,就如同她说的那样:“那位方宇宗前辈,就是让我普界门诞生的前辈,他其实已经成功出去了,只是过程必定经历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所以无法回来。”
因为师祖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只来得及将断心碎梦相传,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力气告知。
千年后,身为后人重返被封印的大地,他曾经成功离开的大地,才知道他是成功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执念害惨了血骨门。
血颜软得坐在地上,惊得半晌无法说话。
展御风更是无法相信:“他……原来他已经成功出去了,原来……他是对的。”
“带我去。”何离剑看着血颜,“带我去,那个地方在哪。”
血颜大眼睛闪着光芒,激动得语不成声:“你……你果真就是来救我们的。”
何离剑点头:“就是因为我才打开了这个封印的空间裂缝,这个空间的出入口并非是同一个地方,我打开了进来的入口,他在千年前打开了出去的出口,想要打开出入口,必须只有断心碎梦才能办到。”
血颜更是一个哆嗦,她一直不知道何离剑人等是如何进来的,只以为是追着那名魔族少女进来,怎料到何离剑才是打开入口的人?
“你……。”血颜几乎不能自已,嘤的一声,咬住嘴唇,原来他真的是能将血骨堡救出去的人,原来他就是血骨堡千年里一直在等待的人,他真的是。
展御风目露喜色,激动之下牵动全身肌肉,痛得咬牙,颤声道:“去吧,快去,你们还能回去,一定可以的。”
血颜久久不说话,让自己颤抖着,大眼睛不住打量何离剑,重新审视他一般,又像想要将他完全记住,摇摇头:“魔武者,你回去吧,血骨堡会将那个地方的位置告诉你的,今日是月圆之日,我们两个是回不去了,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一定可以回去,也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回去。”
哆嗦着将最后两个字说出来:“谢谢。”
月圆之日,圆月之夜,一直都在听着这两个字,月圆,月圆到底是什么意思,何离剑也摇头:“我看到的人,我不会将他们丢下,稍作歇息,还神丹药效极快,你们很快就能站起来。”
看一眼展御风,他浑身皮肉被一块一块撕掉,就算恢复了力气恐怕也站不起来,沉声道:“只要她能走,我会带着你回去。”
“不。”展御风惊得抓住他,哀声恳求,“带她走,带她走,我已经不值得救。”
何离剑冷道:“这不是你说了算。”
“何离剑。”血颜突然开口叫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这张刚毅的秀脸恍若已经将一直压着自己的重担卸下,她现在很安心,很欣慰,很高兴,这次真诚地叫他因为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你走吧,不要理我们两个,为了我们两个却要……。”
何离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月圆之日会发生什么?月圆之夜会发生什么?”
血颜与展御风微微抖一下,就是因为今天是月圆之日两人才放弃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之后的机会,回到血骨堡的机会。
“繁衍?”甄逸世当以为自己听错了。
武轶霄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张大嘴巴:“你说魔物也能繁衍?这些魔物还有公的母的吗?像动物一样?”
这个异象他们从进来之后就一直觉得奇怪,只是现在才知道,展隐天冷笑着说出来才让他们又想起来:“这块大地中死掉的魔物不会像外面那样消失掉,而是回归于母体之中,等待重生,这就是魔物繁衍的方式,但它们只有一个母体,这块大地中只有一个母体。”
武轶霄用力挠着头皮,他不想接受这样奇怪的事:“像蚂蚁窝一样,只有一只蚁后?”
他有时候脑子里会想到稀奇古怪的事,但这反而让众人更加好理解魔族的关系,刹那明白,一片愕然。
展隐天目露愤恨:“否则这千年里我们早就将它们杀光了,如果没有那个母体,我们早就将它们杀光了。在外面它们一旦死了就会彻底消失,人界排斥它们,不容许它们留在人界,但这块大地被封印起来之后,就彻底与人界隔绝,令得人界无法排斥它们。”
武轶霄唏嘘不已:“千年前这些魔物难道是一个母体带着一窝一窝的侵入我人界吗?母体只要死了就无法重生。”
他猜得很准,展隐天点头,望着城头下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大地:“不错,单头魔物无法完成有策划的入侵,就像我人族各门各派都有掌门带领一样,如果是我人族侵入魔界,则是各门各派的掌门带着弟子们杀入,它们则是由各自的母体带领侵入人界。”
一声长叹:“退魔大战中所有母体几乎都被杀绝,听你们说千年后魔族采用魔咒作为主要手段找寻天下四令,那说明魔族现在所有的母体其实只剩下了一个,就是这块大地之中的那一头。”
目光森森,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寒意的几个字:“这是魔族最后的一个母体了,只要杀了它魔族等同于被灭绝了,最后的羽武者们追入魔界,一定将魔界清扫得干净,虽然他们极有可能因为遭受魔界排斥而死,但他们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他们已经斩草除根。”
一拳砸在城头的一块粗大骨头上,恨声道:“这最后一头,交给我们血骨堡,这就是我们血骨门先辈们追随羽武者进入这里的意义,等了千年,最后的魔族由我们来终结,我们将继承羽武者的遗志,永远永远让这人族的精神流传下去。”
甄逸世凝眉苦思:“但那道幻象呢?又是怎么回事?如果魔族所有的母体只剩下这一头,那道幻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错。”武轶霄脸上浮出一片不安,望着城下,“那道幻象的本尊现在就在魔界中,她也是母体之一吗?是羽武者们最后没能彻底杀掉的另一头母体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实际上魔族最后的母体一共有两头才对。”
展隐天沉思半晌,咬牙道:“极有可能,如此看来她可能就是魔界中仅存的一头母体,加上这块大地中的另一头,魔族现在只剩最后两头母体。”
众人一片沉默,单单是这块大地中的一头母体就已经让血骨门如此凄惨,另一头更是深藏在魔界之中,连羽武者都无法归来的魔界深处。就算他们能杀了这里的这头母体,魔界中的那一头如何是好?
“它们如何重生的?”武轶霄凝眉,“像一窝蚂蚁一样产卵吗?”
展隐天摇摇头,沉重地叹一口气,还在想着如何将最后两头母体除掉:“不,魔族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千年里我们终于弄明白那是什么,那东西是魔性,但凡魔物身亡,其魔性便会重回母体之中,由母体重新孕育,进而化为新生魔物,魔族,并没有性别,只有母体与个体。”
“魔性?”武轶霄与甄逸世异口同声,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解释起来可能破费力气,展隐天不想浪费诸多时间给他们解释,也没有那个心情解释给这些让他感到失望的外来者:
“天地万物,皆有起源,人界的万物之源乃是气,天地之气。魔界的万物之源可能也是气,魔气,魔气生而为魔界,像人界一样。这魔性就是魔物的起源,只要魔性尚在,母体尚在,它就能重返母体,母体就是它的起源之地,它就能重生。”
他想起了一头魔物:“这些魔物杀了又能重生,我们只有不断地将它们杀掉,让它们重生的速度永远赶不上被杀的速度,一杀,就是千年,除非我们将那母体给根除了。这些魔物当中最强的一头名为八生魔,它已经死了七次,千年里我们也只能杀死它七次,每一次死亡之后它的魔性便会回归母体,三个月后便又会重生。”
咬着牙,吸进一口凉气:“那头母体,每每会在月圆之日与月圆之夜将它们重生出来,一旦它们重生,必定带着前世的狂怒来找我血骨堡,很快了,它们现在可能已经越过红妆坡,很快就到了。”
一声冷笑,目光闪着杀气:“来吧,千年里它们从未成功过,以后也永远无法动摇我血骨堡,每到月圆之日,是大肆屠杀它们的最好机会,当然,也是血骨堡面临的最大危机。”
武轶霄怒吼一声,瞪着城下,目光从一片一片森森白骨上掠过:“来吧,我武轶霄要杀个痛快,杀一头是一头。”
展隐天嘿嘿冷笑:“我可先说好,这些魔物绝大多数与你们所见过的不一样,你们见过的可能是最低等的魔物,但它们不同,如果你们见过的那些魔物是家畜家禽的话,它们才是魔族中的人,要区分很简单,趴着的就是低等的,像我们一样直立的,就是它们了。”
众人再度抽了一口凉气,这可从未听说过。甄逸世也连连吃惊,退魔大战中提到过无数次魔物,但没有一次对魔物的分类有过提及。比如现在说的,低等魔物与高等魔物,比如母体。
他恼怒地也一拳砸在城头上,恨恨瞪着前方,满头须发苍苍:“若老夫现在还呆在六大门派之中如何能知道这些,六大门派,丢人。”
展隐天嘴角一翘,露出笑容,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多么丢人了,但他没有嘲笑他们的意思和心情:“这一次,就让我们试试你们的玄羽秘技吧。”
武轶霄咧嘴嘿嘿冷笑:“会成功的,我们也并非一无是处,这玄羽秘技必定会让我们成为羽武者,而我武轶霄必定是第一个。”
展隐天笑而不语。
沈忆琴偎依在何弦志身边,目中尽是焦急和担忧:“剑儿。”
“哼,他一个人都能活到现在,不用我们担心,我相信我的儿子。”嘴上这么说,这位父亲还是面露不安。
现在,它们可能已经越过了红妆坡了,就算会飞也赶不过去。如展隐天昨日所说,能赶过去也是送命,离开了血骨堡的保护他们必死无疑,这个血骨堡的首领就曾经有过惨痛的教训。
是这个惨痛的教训让他变得冷酷无情起来,为了这块大地之中仅有的人族,他必须无情。
沈忆琴似乎已经看见无边无际的魔物黑压压地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魔物如雷一般的狂吼声,连成一片的腥红眼睛,横在天空下。
武者敏感的体息已经察觉到了,肉眼却还没有看出来,红色的大地在以肉眼无法看得见的细小幅度颤抖着。何离剑轻轻按一按这块红色的大地,目光冰冷地望着地平线的尽头。
这片震动来自于天际边,震源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一大片震源,他冷道:“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名字改掉了?”
血颜吃惊地看他,没想到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改过的,目光一闪,微微咬牙,却不说话。
何离剑看一眼那片细碎的血肉,淡淡道:“去吧,你的心愿已经完成了,这些年里你确实没有以泪洗面,因为你是血颜。”
血颜娇躯剧颤,不知道为何一颗深藏的心竟然被他看穿似的,他的目光比刀剑还锋利,什么东西都藏不住。小蛮腰轻轻一扭,来到那片细碎的血肉之中,秀目微微闭上,深深吸一口这浓浓的血腥气,很享受地慢慢睁开眼睛。
这些年里没有一天以泪洗面,她做到了。现在却有一片泪花模糊了美丽的大眼睛,因为她的心愿终于完成了,这头八生魔已经被杀死。但它很快又要重生,下一个月圆之日,它又会重现。
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它死了,父母的事已经了结,以后的事是她与血骨堡的事。
她蹲下来,纤纤素手沾一沾这片血肉,双手血红血红的,颤抖着抹在自己的脸蛋上,睁开了眼睛,眼中的那片泪花荡然无踪。
从那以后,她发誓以血洗面,以后也是。
回过头去,敬佩之中满是感激,感激之中满是敬佩。
何离剑淡淡道:“但它下一个月圆之日又会重生,我要走了,你们来不来?”
血颜问:“去哪?”
现在要赶回血骨堡已经不可能,那群魔物很快就会倾巢而出,很快就会追上他们。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要脱身很轻松,但带着他们两个,尤其是展御风的话,绝对不可能的。
何离剑一笑:“让它们永远死掉。”
展御风惊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要去杀掉母体?”
何离剑冷淡地笑着:“不错,你们说每每月圆之日它们都狂怒地倾巢而出,现在它们快到了,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到这大地的震动,那是它们的脚步造成的,全都出来了。”
他嘿嘿地狞笑,目露凶光,以及让人胆寒的疯狂:“它们家里没有人啊,要偷要枪要烧要杀不是随便我们么?”
回望一眼,冷笑不止:“当诱饵的事就交给血骨堡了,母体是我们的。”
血颜震惊地呆然,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魔武者,这位不详的武者。可能之所以被称为异端,不单单是因为非人非魔的身份,更加因为疯狂吧。
她也感觉到了,大地在震动,由玄羽死境的体息清晰地传过来。
血红血红的脸蛋抬起来,这是一个血美人,带着死亡气息的美人:“有一条路可以避开它们,就算被发现它们此刻一心前往血骨堡,应该也不会为了灭绝我们三个而停滞,跟我来。”
展御风咬咬牙,刚要开口,何离剑打断他:“要多久?”
“三天。”血颜看着他,目中也是冰冷的。
何离剑一把拎起体型高大结实的展御风,背在背上:“算你运气好,三天足够你恢复如初,一颗不够的话我还有很多,三天里一定把你喂到彻底恢复为止,如果只是半天一天的路程,那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举目望去,地平线还是空荡荡的,红色的大地还是静悄悄的,但其实三人的体息都已经清楚地感觉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震动,这不是人族能察觉到的:“走。”
血颜冷冷一笑,目中满是信任和敬畏,袅娜身影一掠,没入天际。
展御风嘿嘿地低笑一声,咳了一咳:“别让我半路死了,我还没杀够。”
何离剑冷哼一声,也没入天际。
展御风半天一天无法恢复过来,如果路程只有半天一天,带着他去也没有用。但现在有三天路程,足够他彻底恢复,那就带着他一块去。否则,就将他扔在这里被倾巢而出的魔物踩踏致死。
这里是战场,千年里鲜血和死亡从未停歇过的战场,感情有时候就是用来忍在心里的,因为战场上很多时候都是被逼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