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至今不明白断心碎梦为什么如此强大,在六柱天坛先是破了真元派的白虹袭日,后来又破了玄极门的玄破苍穹,强得离谱。
白虹袭日,被六大门派称为最完美的招式,防守、化招、进攻三体兼备,毫无任何破绽。玄破苍穹,在断心碎梦出现在玄泰之巅之前,是唯一能够与白虹袭日抗衡的招式,一招就有千万种变化,玄乎其玄,完全无法防守。
但都在断心碎梦面前被撕成粉碎,这完全不合理。
现在,还有更加让人无法相信的,它连空间都能撕裂。
这就算了,魔族少女竟似在千年前就见过断心碎梦,这一切实在太乱了。
“普界门的确创立于退魔大战之后。”武轶霄丝毫不怀疑,他与普界门门主吴步观乃是至交好友,当然知道普界门的一切。
但他也凝眉不解:“据闻在退魔大战结束后的百年,普界门师祖只身一人试图探索退魔遗迹,却遇到一位濒死高人,传授予断心碎梦,你们的师祖因为断心碎梦有所感悟,创立了你们那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奇怪功法,也创立了普界门。”
“真是奇怪。”何离剑一路至今苦思未果,“难道那位高人的先辈曾经参与退魔大战?但既然如此可怕的招式却为什么无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连魔族少女都记得断心碎梦,为何千年退魔大战中关于这位高人的先辈的一切都是空白的?如果不是因为魔族少女,就连普界门都不知道断心碎梦其实早在千年前就存在了,而且如此可怕。
就像魔武者一样,除了六大门派掌门,也只有一直渴望成为魔武者的靖宁门,天下三杰,武轶霄知道。但知道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种武者存在,对于这种武者的一切却一无所知。人族,将自己的过去几乎全都遗忘了。
沈忆琴道:“只可惜那位高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不能将断心碎梦的由来讲述给普界门的师祖。”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马上就死了,也绝对不会故意不告知,武轶霄点头:“是的,若非遇到普界门师祖,断心碎梦就此永远消失在世上,能将断心碎梦传授下来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不是魔族普界门也不知道断心碎梦早在千年前就存在。”何离剑心中涌起崇敬。
甄逸世也叹息,现在总算心服口服,从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古老招式,经受了退魔大战的考验,简直让人崇敬:“退魔大战之后,羽武者无一归来,能活下来的人其实都算是人族中的弱者,断心碎梦恐怖如斯,连魔族至今都难忘,那位高人的先辈一定并非寻常之人。”
“羽武者残留血脉而为六大门派在人界,那位先辈则残留断心碎梦由普界门继承在人界,让人感慨,断心碎梦,恐怕是千年后仅存的唯一的古老招式。”
“唯一的?”何离剑喃喃念着,实在让人出乎意料。如果六大门派的功法和招式都是羽武者留下的,那断心碎梦绝能否破掉白虹袭日与玄破苍穹就难说了。
甄逸世苦笑:“不错,恐怕是唯一的,六大门派只继承了羽武者血脉。”
人族忘得太多,长生派与断铁门因为断心碎梦有所感悟,改进了迷尘风月与烈闪狂风,威力非同小可,正因为如此才能接下褚黥翟三招。足以说明,人族就连武道都远远不如千年前,现在残存的武道,是千年前的残渣罢了。
无怪吴步观说过,人族千年后仍旧没有从退魔大战中完全恢复过来,别看千年里一片安宁繁荣,其实比起千年前远远不如。也无怪贪婪的廉书峥极为轻视现在的人族,张口闭口现在的人族是剩下的没人在乎的垃圾。
因为,精英都变成了羽武者,羽武者都不在了。
何离剑怒道:“那我们这些残渣就超越那些精英。”
咬着牙,直勾勾瞪着前方:“超越精华的残渣,这种感觉一定十分痛快。”
武轶霄吸了一口凉气,看见怪物一样看着何离剑:“好放肆的小子。”嘿嘿一笑,似乎也对他服气起来:“不过老子换成十几二十年前也是这么嚣张的,哈哈哈哈。”
甄逸世却神色黯然,何离剑这句话听着更像是小屁孩子的气话,不用在意。
何弦志都苦笑着微微摇头。
沈忆琴却忽而目光一动,沉声道:“实在可怕。”
她说的不是何离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众人禁不住停下身法,落在这焦黑色的大地上,暗暗惊叹不已,环视一圈。
这焦黑的大地宛若一张被人用筷子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的大饼一样,脚下密布大大小小的深坑,每一个深坑宛若一口不见底的枯井。枯井井口小则直径数丈,大则十余丈,一道道宽达丈许的裂缝从井口蔓延开,蜘蛛网一样布满了这块焦黑的大地。
甄逸世看得满脸动容,声音都哆嗦:“这是范围流招式,诞生于退魔大战的招式,纯粹为战场而存在的招式。”
范围流招式,何离剑听过,但从未见过。
事实上在玄泰会武的时候断铁门独子段藏望就使用过,可六大门派的招式都是退魔大战之后自创的,完全不能与千年前的古老招式相比。
何离剑惊讶地看着这一口口深不见底的深坑和一道道蜘蛛网似的裂缝,密密麻麻,布满了这块黑色大地,方圆足足有数里,十分骇人。
沈忆琴知道他不明白,也看着这些残留下来的痕迹:“战场与私斗不同,身边任何一个方向都有敌人,随时会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伸出来的兵刃杀死,武者到了战场原本一对一的招式几乎用不上,所以就有了专门为战场而生的范围流招式,一招就能将自己身边每一个角落都罩住。”
何离剑凝眉静心,听母亲的讲解:“范围流分两种,刚才所说的是第一种,那是范围流招式刚刚被创立出来之时常见的,后来发现这种招式准头实在悲观,往往无法达到击毙魔族的目的,反而浪费了自己的力气。”
武轶霄咧嘴一笑,似乎这跟他有点关系一样:“所以第二种范围流招式就诞生了,但需要同伴的协助。”
“需要同伴的协助?”何离剑目光从一口一口深坑看过去,揣摩既然无法准确命中,甚至完全无法命中的招式,该如何改进。
何弦志也面露微笑,钦佩地看武轶霄一眼,连甄逸世也忍不住看着他。
武轶霄笑道:“不错,第二种范围流招式要求极为严苛,首先,必须计算好身边围着的敌人的位置,其次,必须将力量积蓄起来,因为是范围流,力量必定分散,分散则有力道不足的缺点,所以必须要将力量最大限度地积蓄起来,争取出手的时候能一击毙命。”
何离剑明白了:“所以在计算和蓄力的时候需要花费时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不能受到干扰。”
“聪明。”武轶霄赞赏地点头,“因此身边必须有一个保护自己的同伴,或者多个同伴,同伴如果足够强大,甚至可以在保护之余引诱敌人进入招式最佳的范围和位置,如此一来分散的力量就更加有保证能一击毙命。”
何离剑吸一口凉气,敬佩得不住摇头:“如此招式,得要多强大多深厚的功力,我普界门的招式绝对办不到。”
武轶霄笑道:“招式乃是力量的使用方法,有以绝对力量求胜的力量流派,有以技巧求胜的速度流派,这范围流派却是诞生于退魔大战,在魔族出现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招式需要很强大的功力,很深厚的功力,使用者往往是资质量度惊人的武者,除了资质量度非凡的武者之外无人能用。”
宁断裕曾经向何离剑解释过资质,资质就有量度、强度、质地之说。
现在,他才明白资质为什么会有如此分类,这实在是太重要了。
修为不足的时候强大的招式能反败为胜,何离剑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有时候有些招式却反过来对修为或者资质有着特殊的要求。比如打开众人现在所处的空间的断心碎梦,就要求力量足够强大,比如现在武轶霄正在解释的范围流招式。
他本来就是十七岁的时候才中途进入武道,对武道的理解还不算是透彻,刹那恍若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激动得微微发抖:“实在让人钦佩,魔族无法灭绝我人族并非毫无道理,这就是人族武者,这就是人族武道,岂是魔族能理解的。”
魔族无法理解参悟人族武道,所以成为丧尸之后,丧尸一出手即是全力一击。而因为魔咒所化的魔物也是如此,高笛、冼立风、贾烙山、五大恶人,以及前不久自己刚刚与之以死相搏的褚黥翟,化为魔物之后无一不是出手即是全力,甚至超越自己的极限。
其他人不说,就拿他自己来说,与褚黥翟两次交手,每一次都被魔武之力反噬,一出手也是全力一击,甚是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因为,魔武者是反过来驾驭魔气的武者,如果放开被自己牢牢按住的魔武之力,则跟被魔化的道理是相同的。
“没想到能一睹千年前羽武者留下的痕迹。”甄逸世激动得苍白须发在哆嗦,如果在以前,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在身边与自己一起看眼前的这幅景象。
但甄途阳一定早就看过了,虽然不一定是从这里经过,但比他们先进来的他肯定也早就看过了。这位老者悲痛再度袭来,只可惜,现在看到这些羽武者留下的痕迹的人,已经不是昔日的大公子。
一声无力地叹息,叹得声音颤抖。
何弦志一直凝眉观察这片景象,微微摇头:“不,可能不是羽武者留下的,若是这种程度的话……。”
说到这里,抬头看往武轶霄。
武轶霄嘿嘿一笑:“当然不是羽武者留下的,我武轶霄全力一击也能办到。”
何离剑与甄逸世吃了一惊。
沈忆琴笑道:“他是力量流派与范围流派的。”
何离剑不敢相信,略显惊惧地看着这位九尺巨人,没来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还以为他是以救人本事惊人闻名的呢。
颤声道:“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有如此恐怖吗?”
武轶霄看着他,嘿嘿笑:“怎么?不相信吗?我武轶霄有两绝,除了救人,就是杀人,力量流派和范围流派就是这么强大可怕,你当我说褚黥翟没有一次胜过我是开玩笑的吗?”
甄逸世也禁不住后退一步,这个巨人如一座大山,正因为真正的强大,才会有如此自信和压迫感,他不是开玩笑的。
武轶霄嘿嘿地笑,难怪在断铁门之时他放下话让褚黥翟先逃一个时辰,若非甄途阳和魔族少女从中两度干扰,褚黥翟现在已经不在了:“其他事我不管,褚黥翟,一定是我的,谁都不准抢,我说了,我要敲开他的脑颅看看里面装的是屎还是尿,真是让人失望的东西。”
何弦志看往沈忆琴,沈忆琴黯然的神色一闪而过,点点头:“好,那就将他交给你吧。”
武轶霄满意地咧嘴而笑,摸着下巴似乎迫不及待:“倒要看看他的魔咒厉害还是我的大墓碑厉害。”
他提到过数次大墓碑,何离剑若有所悟,看着那把根本不可能举起来的大剑,大墓碑,说的一定就是那把大剑。
但将自己的剑命名为大墓碑,怎么会有这种人,何离剑禁不住道:“为什么叫大墓碑?”
武轶霄摸着下巴的手一停,没好气地瞪了沈忆琴一眼,嘴里嘟嘟囔囔:“还不是某人乱说的。”
沈忆琴禁不住失声而笑。
何离剑更加吃惊:“竟然是娘起的名字?”
“哼。”武轶霄更加不高兴,嘴里继续嘟嘟囔囔,“不过算了,大墓碑听惯了反而没有更加适合的名字,我武轶霄视生死为无物,一天到晚背着自己的墓碑倒也合适不过,嘿嘿。”
何离剑哑然。
何弦志也淡淡一笑,目中尽是回忆,继而微微叹息,目露黯然:“只可惜,这可能是你们两个武痴最后的一场比试了。”
因为武轶霄要杀了褚黥翟。
武轶霄目光微动,虽然挂着一丝冷笑,但听得出来依旧怀念以前的日子:“这才是最适合他的死法,在遇到他之前我武轶霄自认是天下第一武痴,遇到他之后把这第一武痴之位也分了一半给他,他不但是武痴,还是酒桶,我早就说过酒喝多了人会变傻,他果然真的傻掉了,那就只有杀掉了。”
甄逸世从未见过三杰和武轶霄,关于他们的传闻其实早就听过一些:“他连招式都是与酒有关的。”
说的是褚黥翟的半月醉。
武轶霄似乎想起了更多往事,竟然一语不发。
郝雄章曾经说过,褚黥翟虽然性情古怪,但心中仍旧存着正气,看来投靠魔族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还记得他因为自己是双杰之子而失去理智,还记得他说过的存在的意义,还记得他将自己比作没有灵魂,没有人使用的人偶,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了一眼母亲,如此绝世美人,他与自己的父母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他为了不见到自己的父母,为了不让自己的父母找到他而逃进退魔遗迹,没想到这个人偶遇到了能使用他的人,不,不是人,是一名魔族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杀了他。也许是本能里意识到他也会不论如何将自己杀掉,以让存在的意义继续一样,他必须杀了这个人,这个人是不论如何都不容许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对于他来说,自己是将成为人偶之后的他进行最后一击的人,只要杀了自己,他就可以继续依赖被魔族少女使用而得到存在的感觉和意义。
但也许是因为来自于父亲,他本能察觉到这个人在与父亲抢夺比生命更重要的母亲,也来自于母亲,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个人想要夺走母亲的幸福。虽然他现在已经放弃了抢夺的行为,但抢夺之心却依旧还在,否则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立即疯狂。
对母亲来说父亲就是她的幸福,自己就是她的幸福,将她从父亲身边抢走就是在伤害母亲,将自己杀死就是在伤害母亲。所以,在还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起,他就按捺不住那种杀掉他的欲望。
他暗暗握紧拳头,暗暗咬着牙。
身为母亲的沈忆琴察觉到了,母子连心岂是一句夸张的话?
也暗暗握一握他的手,让他冷静一点。
何离剑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三杰与武轶霄本就是朋友,他只是后辈,哪怕忍不住也得忍,还没到他出手的份,便忍着哆嗦的声音:“好,我就将他让给你。”
武轶霄目光黯淡,虽然口口声声要杀了褚黥翟,一路上一直在痛骂对方,意识到这真的是两人最后的一次比试却竟然默然不语。
倏地,一片金光突然冲天而起。
众人大吃一惊,举目看去,那道金光在天际边一闪即逝。
刹那惊得纷纷纵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