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二次留下自己的踪迹,郝癸霓顺着他在地上留下的剑痕一步一步过去,又一步一步回来,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她也已经确定,自己早就离开深谷了。
绝命天坑,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这片浓雾如何可怕,除了跟着河流走,你完全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
比这片浓雾还要可怕的是,羽武者留在地上的那行字,那行何离剑看不懂的字。
“修为尽失,羽武之躯也开始崩溃,致使魔气侵蚀,前所未有,毒雾令魔气第一次侵蚀羽武者,愿君安息,希望泉下能想起自己是谁。”
盂洁瑶曾经说过,如果何离剑最终失去神智的话,她会杀了他。
看来这名羽武者已经被魔气侵蚀得丧失了神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的同伴无奈之下唯有将他忍心杀死,那才是他最好的解脱。
造成这个结果的,正是眼前这片浓雾。
“连羽武者的羽武之躯也能逐渐瓦解,不单单是让羽武者之气流失掉吗?”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恐惧。
那片绝望与浓雾合为一体,将她包围在其中,她无处可去。
这些羽武者虽然杀尽追击而来魔族们,但却死于魔气侵蚀,与魔族交手没有不会沾染魔气的。
原本对魔气完全免疫的他们,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的魔气,被这毒雾变成了致命的东西。
“何离剑……。”秀眉紧锁,看着白色的世界。
她倒还好,就算是修为流尽也没有性命之忧,关键是何离剑。
这个千年后第一个遭受魔气侵蚀的人,今天来到这片浓雾简直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了。
婀娜身影匆匆追过去,心头宛若石头一样沉甸甸的:“不论如何,都要第一时间追上你。”
何离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心脏在颤抖,瞪大眼睛:“完了,不仅仅是修为流失,连古武之躯也开始撑不住了,难道连古武之躯也能被这毒雾瓦解掉吗?”
第一次觉得身体如此深重,武者苦练得来的古武之躯正在蜕皮一样,慢慢恢复成血肉之躯,那就糟糕了。
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片浓雾,他迟早退回血肉之躯。
从未有过如此恐惧和绝望,他满目无奈地望着这片浓雾,白茫茫的:“娘的,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这片浓雾到底有多大?”
他无力地坐下,不住摇头:“不,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怎么可以就这么完了,我还没成为羽武者,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在这里,我不甘心。”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声音都是颤抖的:“只要成为了羽武者,离开这片浓雾算什么,只要成为羽武者。”
他不知道就算是羽武者在这片浓雾面前也会慢慢退回血肉之躯,变成一个寻常人,那就是那名羽武者被杀的原因。
如果他识字的话他就不会这么说了,但也许不识字反而也是一个优势,至少他唯一的精神希望,羽武者还是存在。
白色的浓雾中似乎有一条黑影一闪而过,何离剑猛然抬头,瞪着眼睛看过去,错觉吗?
“谁?”先不管了,如果真是有人的话那就太好了,他几乎崩溃了。
“有人吗?是谁在那里?”他激动得跳起来,伸长脖子看过去,目中满是期待,屏住了呼吸,“回答一声,是谁?”
对面静悄悄,他坚信刚才肯定有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他身影一动,无声冲了过去,离开河边。那条唯一的河流在他身后一闪即逝,永远消失在浓雾中,再也看不见。
心中的惊恐和绝望变成了激动,激动得心脏狂烈地跳动。是人,绝对是人,终于有希望了,他终于能离开这片浓雾了。
跺了一下脚,她惊疑地瞪大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河边:“不对,他修为原本就不如我,身上又被魔气侵蚀,再怎么样我也早该追上他了,为什么至今仍旧毫无结果?”
不论顺着河流走了多久,总感觉自己在原地停留,因为世界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一成不变。
这名少女气恼地跺脚:“早知道我就不下来找你了,真是一时冲动。”
心中蓦然一惊,狐疑地看往那片白雾:“难道他像我一样开始绝望了,干脆放弃沿河而行,跑到别的地方去吗?”
但是看看那片白雾,她吸了一口凉气,凝眉犹豫,最后坚决摇头:“应该不会,就算他离开岸边我也不会追去,对不起,如果真的救不了你,原谅我吧,我现在也自身难保了。”
她还是选择继续顺着河流往前走,婀娜身影融化在白色的浓雾中,终于看不见。
一团黑影从浓雾中慢慢浮出来,隐约可见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无声地盯着那条曼妙娇小的身影,看着她融化在白雾之中。
这团黑影一花,也无声无息从浓雾中消失掉。
可惜,她刚才驻足的地方就是何离剑离开岸边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何离剑没有留下自己的踪迹,就这样两人在浓雾中分开了。
何离剑察觉到的也不是幻觉,这片浓雾之中却是有一条黑影在暗中窥视着他们,无声无息,宛若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一定存在了千年,只是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呼哧,呼哧,呼哧,何离剑听到自己的喘气声,粗重得好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背着所有家当在奔跑,这所有家当将他压得腰都直不起来,但仍旧得继续往前追。
“不对,既然是人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为什么?”何离剑大口大口喘气,只恨喉咙太小了,无法一口气将所有空气都吸进去,平息一下这可怕的喘息。
脚步沉重得像是长在地面上,根本无法抬起来,他被迫停下,瞪大眼睛,浑身剧颤地换气。
这才发现所谓的古武之躯竟然如此不堪,发现古武之躯如此不堪的时候他手脚一阵冰凉。
没错,越是深入,这片浓雾从一开始让修为流失,慢慢连古武之躯也开始进行瓦解。哪怕是修为尽失,古武之躯也仍旧不会让他感到如此疲惫。
还记得与冼立风最后一战的时候,他也是仅凭古武之躯拼死相搏,那比现在徒步奔跑要可怕得多,但都没有现在这样疲惫不堪。
只能说明,古武之躯正在逐渐瓦解。
猛烈咳嗽,他又吐出一口黑血,指尖颤抖不已。
惊恐再度袭来,令他狐疑地环顾四周的浓雾:“要来了,下一次侵蚀爆发马上就要来了。”
他取出小袋子,又连续服了三颗还神丹,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捏一捏袋子,里面只剩五颗。
他咧开嘴,无力地低声笑起来:“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回望过去,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真是蠢啊,现在想要回去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他已经离开那条冰河太远了,这浓雾中目见范围只有一丈,不分东南西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只因为近二十天后见到一个黑影,他一个激动,竟然忘记了二十天里的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标记,这回再也回不到河边了。
一声长叹,就这样吧,他嘿嘿低笑着,咬牙切齿,目中满是憎恨和怨毒,恶狠狠瞪着那条挺拔的身影:“真元派,不要让我活着出去。”
那条挺拔的身影,俊朗的面孔嘲讽地无声轻笑,从他眼中消失,现实中的浓雾再度浮现。
“嘿嘿嘿。”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往那浓雾的深处走去,没有了任何标记,没有了任何方向,那就乱走。
反正他已经死定了,只是可恨竟然中了那位大公子的奸计。
叮当,他又踩到一柄断剑,根本已经不稀奇了,他看都不看一眼,慢慢从旁边走过。倏然停住,猛然回头,瞪着那柄断剑。
“不对,羽武者们不是一直沿着河流而行的吗?怎么也有人像我一样离开岸边?”他吃惊地回去,盯着那柄断剑。
这不过是三寸长的剑尖,剑尖上染着红黑的血色,他瞪大了眼睛:“黑血?羽武者怎么会流出黑血?”
虽然不知道羽武者为什么自相残杀,但知道这血一定就是羽武者的:“不,难道羽武者也被魔气侵蚀?不是说羽武者是完全免疫魔气的吗?”
他震惊地后退,无法相信:“还是说除了羽武者还有玄武者也曾经逃到这里来?”
不住摇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不,不对,就算有玄武者也逃到这里来,就算他们因为毒雾无法排除魔气,有羽武者在也不会有事。”
“这黑血,是谁的?”他两指夹着那三寸长的剑尖,瞪着眼睛凝视,黑血已经凝固,贴在剑身上。
手指一弹,将那块凝固的黑血弹落。没错,是遭受魔气侵蚀的人的黑血。
越来越不安了,他抛下剑尖,转身就走,像个被这片浓雾戏弄的傻子一样,惊慌地往前走。
一片黑色在浓雾中浮现出来,将他前路堵住,他吃了一惊:“石头?”
原来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粗大无比,宛若一间小屋子。
他绕过这块石头,看到几株翠绿的野草从石头边上生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山,是山,终于离开深谷,终于见到山了,只要爬上这山,一定能离开这片浓雾。”
正要爬上这块石头,身后一条黑影闪过,刮起来的阴风从他背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