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看着那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弯曲野道,郝豪韧冷道:“除了她还有谁跟去了?”
城头的弟子大气不敢出:“一共三位师兄弟。”
另一名弟子咬牙往前一步:“师父,我等请求进入绝命天坑,大小姐刚进去不久,一定能追上她,趁还没迷失其中的时候就算是硬拉也要将她拉回来。”
郝豪韧一语不发。
身边的弟子目露畏惧和震惊,满是绝望:“绝命天坑可不是等你深入了才会迷失其中的,从踏入的第一步起你就已经迷失其中了,永无回头之路,就算是能御风而行的羽武者千年前也因为迷失其中送命,何况是我们。”
有几名弟子不愿放弃,齐声恳请:“师父,就算是这样也请让弟子前往。”
郝豪韧依旧一语不发,这已经是他的回答。
这几名弟子面露绝望,无力地低下头:“难道大小姐就这样一去不回了吗?绝命天坑就只有这么一条出路了吗?”
有人咬牙低道:“据说,有运气好的羽武者曾经从里面逃出来,里面还有比绝命天坑更可怕的地方,被称为独毒雾谷的地方。”
“无影秘森是玄泰大陆的禁地,绝命天坑是玄泰之巅的禁地,毒雾谷则是绝命天坑的禁地,一旦进入其中,只有更凶险。”
郝豪韧纹丝不动,过了半天突然一掌狠狠拍在墙垛上,墙垛一块馒头似的刹那粉碎。夜色越来越重,夜风越来越冷,玄泰之巅四下无声,温度降到了冰点。
星辰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透进这大地最深处,就连御风而行的羽武者也无法逃离这里,这是玄泰大陆最深的地方了吧。
峡谷狭长,垂直的峭壁从两边升起来,高得不见尽头,一百里?两百里?没人知道这峭壁究竟有多高,就是这两边的峭壁形成了峡谷。
峡谷从左至右约莫不过十余丈宽,但永远没有尽头。
一条一条峡谷纵横交错,俯瞰下去,像是一块龟裂的地面一样,每一道龟裂开的缝就是那峡谷。
这块龟裂的地面深藏在玄泰之巅中,上方就是至善楼和定威台,终年不见日光的它哪怕在白天也无法看得见。
虽然进来之前已经牢记何离剑坠落的方向,但那个方向被峡谷高达数百里的垂直峭壁挡住,只能绕道而行。
顺着峡谷往左而去,只是走了不到半里路,却又见到三个岔口,没有哪一个岔口是通往何离剑坠落的方向的。
郝癸霓平稳住呼吸,选择了最接近他坠落的那个岔口,峡谷如蛇弯弯曲曲,东转西拐,才走不到半柱香,却又见到五个岔口。
她焦急地跺跺脚,到底是哪个岔口离何离剑坠落的地方最近?
身后一阵轻响,长剑倏然在手,寒气从剑身上穿透这黑暗,直指对方。
黑暗中的人被吓了一跳,连声叫道:“大小姐,是我,是我。”
郝癸霓放下长剑,看着这三名弟子迅疾而来:“你们跟来干什么?”
三名弟子异口同声:“大小姐,请跟我们回去,趁还没深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说完看看头顶上的那道细缝,宛若微微打开的门缝一样,露出几颗零碎的星辰。
此刻应该漫天繁星,但从这谷底看上去只看见几颗,天知道这峡谷究竟有多深。
郝癸霓长剑一晃:“回去,不准跟过来。”
三名弟子相视一眼,摇摇头:“大小姐不回去我们就是硬拉也要将大小姐拉回去。”
郝癸霓冷哼一声,三人眼前一花,同时倒地。
只看见那条婀娜的身影慢慢顺着这狭窄的峡谷远去:“三个时辰之后你们就能动了。”
三人惊恐地看着她慢慢从视野中消失,一人提高声音道:“大小姐,请切勿忘记,这绝命天坑之中仅有一条河流,千万千万不能跟着河流走。”
“河流的尽头,就是毒雾谷,比绝命天坑还要可怕,千万不要跟着河流走。”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三名弟子急得干瞪眼,终于不见了那条婀娜的身影。
郝癸霓凝神静气,玄武者体息无声张开,宛若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狭长的峡谷之中一点一点摸过去。
除了冰冷干燥的峭壁,就是高低不齐坚硬无比的地面。
她逐渐催劲,体息的范围慢慢扩大,一丈,两丈,三丈,一丈一丈往外扩散。
这条峡谷的形状大致了然于心,蜿蜒曲折,直至体息扩张到数十里的时候,仍旧没有达到尽头。
她试图不住扩大体息的范围,然而极限已到,无法探索到更远的地方。
往上探去,根本是妄想,这垂直的峭壁少说也有数百里,根本不可能探得到尽头。
微微吸气,婀娜身影一掠,顺着这条蜿蜒曲折的峡谷飘去。
才过了不到百里,前方又是几个岔口,她略微惊慌,心中格楞一下,何离剑坠落的方向她已经彻底分辨不出来了。
不由得停下来,不住暗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一点,这峡谷一条接着一条,一条比一条曲折,简直一团乱麻,一旦失去方向就完了。”
回望过去:“只要还记得来时的路就不怕,大不了原路返回,再试试另一条。”
这么想着,秀眉微微皱起来,不论如何也分辨不出何离剑坠落的方向了。
银牙一咬,恼怒地一跺脚,反身回去:“我错了,不应该挑选靠近他坠落的方向的那一条,这峡谷又不是直的,回去,试试另外一条。”
婀娜身姿无声掠过,在曲折的峡谷中一闪就消失。
抽了一口凉气,再度倏然停住,刹那浑身冰凉,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才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三个不应该还在这里么?除了我还有谁能解开他们的穴道?”
阴冷的风无声狞笑着从峡谷尽头慢慢吹过来,化作刺骨的冰冷侵入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中,让她连连后退,直打寒颤。
目中露出惊恐和不敢置信:“我迷路了,不可能,我一直记得走过的路,怎么会出错。”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惊慌,抬头看去,高达数百里的峭壁尽头,是那无力的深空,试图将漫天的繁星展示给她看,以便帮助她辨别方向。
无奈深深的峡谷却凶狠地将这天空遮住,只留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细缝。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将绝命天坑的全貌看清楚的,大概只有那片繁星吧。不,就算在白天阳光也无法照射进来,这些繁星根本不可能看得见这天坑。
天下没有人能瞧得见这天坑的全貌,羽武者也不行。
她倏然一剑往峭壁削过去,峭壁发出当的一声,在狭长得不见尽头的峡谷中回荡不绝。
一道剑痕清晰地刻在峭壁上,她很沉着:“那我就一一做标记。”
话没落音,手中长剑一个颤抖,慢慢放下来,一步一步朝那道剑痕走过去,双眼大大的。
那道被她刻出来的剑痕旁边,有一道比它还深的裂痕,千年的岁月没有将之抹去。葱白的手指哆嗦着摸了摸那道裂痕,心中一片冰凉。
“羽武者的标记。”她的心在颤抖。
千年前,有过羽武者被魔族逼得逃入此处,只有极少数从这里脱身出去。这道裂痕就是千年前的剑痕,跟她一样妄图以此作为标记。
她想到的办法,千年前已经证实完全无效了。
“玄极门弟子。”她暗暗运气,将声音远远送出去。
回音在狭长的峡谷中一下一下传回来,她坚信自己就算是记错了来路也一定偏离得不是很远,如果离得不是很远的话那三名弟子一定能听到。
可是天地之间只有她的回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她真的慌了,从那道裂痕面前一步一步后退,仿佛那道裂痕是一张狰狞的嘴巴,正在准备将她吞吃掉。
她,彻底迷路了。
蓦地,狠狠一咬牙,举步往前跨去:“听天由命吧,至少让我找到你。”